昨日,他也曾隐约听见喊他去的大佬和几个心腹小弟商量,今日大年初一准备在街上钟表店取回维修的名贵手表。
地点,似乎就是弥敦道上的亨利钟表行,离这里骑车也许并不远。
他又给妹妹仔要了几个卖的好的餐点,随后郑重其事叮嘱道:“妹妹仔,还有好几样好吃的,你在这里等我,慢慢吃,我出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我回来,不会很久的。”
顾今朝点点头,只是简单地问:“骑车去?”
“骑车去。”
“好,那你等我一下。”
随后,顾今朝大步流星朝着餐厅后厨走去,不知交涉了什么,很快手中捏着一把面粉出来,走出餐厅将面粉均匀地抹在了自行车轮子上。如此,行有轨迹,不怕失联。
随后她面不改色地坐回位子,波澜不惊地说:“好了,去吧。”
周嘉和一脸错愕,随后噗嗤笑了笑,一脸意气风发地出门去了。
要到了五十蚊工钱,又可以带妹妹仔吃好吃的了,食大餐!傻子才不去要呢!
他一路张望,骑到亨利钟表行门口,天公真是给他福气,刚好让他碰见了大佬的心腹鹏仔。
鹏仔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正歪着身子靠在钟表行的柜台钱,身子扭成一条麻花,调戏前台小姐。
周嘉和浑身不自在推开钟表行的大门,微凉的天气,里面的热气开得很足,暖烘烘的。
空气中有甜甜的香气。
他舒展了一下脖子,不知怎的,脑子里电石火光间想到,若是家里有这么暖和就好了,这样妹妹仔就不会再冷着了。
他堆上一个笑脸,走至鹏仔身边,低头道:“鹏哥好哇,新年发大财,我是龙津道上的阿和,昨日有场火并的五十蚊工钱,你还没有结给我。”
“大年初一,好日子,祝鹏哥新年快乐啦。”
钟表行的前台小姐捂嘴轻笑,面露讥讽。
鹏仔拽了拽自己的皮衣,十分不悦,一回头看见原来是阿和打扰了他的好事,一时怒火攻心,伸手便抬拳头往周嘉和的脑袋上招呼。
“有没有搞错啊!好大的胆,死扑街仔!昨日又没打赢,给大佬丢了脸,还有脸来要工钱。”
鹏仔今日出门,是为了帮大佬取回放在钟表行维修的手表。据说是昂贵的劳力士手表,害怕路上被人抢了,带了好一帮小弟过来保驾护航。
鹏仔一时上头,伸手拽住周嘉和的胳膊,将他直接拖出钟表行门口。
一群小弟围上来不明就里地动手。
鹏仔将周嘉和身子一甩,摔在地上,冲他啐了一口,招呼小弟们道:“打他,死扑街!”
周嘉和早已习惯了拳脚往来,但是只是没想到这顿打来得这么突然,让他毫无准备,无力反抗。
乌泱泱围了七八个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一人一脚便踹了上来。
大年初一的香江凉风阵阵,周嘉和被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自行车也被哐当一声踹倒在一旁。
他的脸侧着被压在地上,目光所及正是弥敦道亨利钟表行门口的繁华街口。
他看见大街上路过形形色色的人群,一个个目色匆匆。当然有人注意到他的困境,但也只是瞥一眼后便踱步离开。
鹏仔又抬起皮鞋狠狠踹了他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要工钱!五十蚊!死扑街!不知好歹!”
周嘉和数次想反抗,但都被死死按了回来。
烂仔们昨日火并受了气,个个挂彩,话事的大佬又没给什么补偿,个个心中不爽,正想找个人出气,并不肯轻易停手。
周嘉和身上新伤加旧伤,火辣辣地疼。
他突然难过地想,妹妹仔等不到他,可该怎么办啊。会不会迷失了路,又会不会一直坐在那间餐厅里……
城市的风景在倒转九十度的侧影里,像一副西洋油画,日光洒落,车水马龙皆波光粼粼。
周嘉和习惯了做被打的和打人的小角色,此刻与往常并无太多区别。
肋骨是最痛的,它太敏感。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副城市风景,耳边几乎有些耳鸣,能听见来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声声,低沉,轰隆隆,震动,消散。
一个个穿着高跟鞋的女郎从近处、远处走过,红色蓝色黑色银色,它们美丽动人,踏在柏油马路上击节作响。
鳞次栉比,都是过客,无人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