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见姜献,却拦不住姜献,他是皇帝,想去哪里,想幸谁,谁也拦不住。
穗穗不说话,姜献也不急,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穗穗实在也没有力气挣扎。
过了一会儿,姜献又低声叮嘱她要按时吃饭。
吵的要命。
不想再听他说话,穗穗贴近姜献的脖颈,因为没有力气抬头,只吻到他的下巴。
姜献顿了顿,将她抱得更紧。
兄妹十载,伴驾两年,深夜被汗濡湿的眼睫和唇边交渡的气息,世上再没有比他们还要更熟悉彼此的人,穗穗深知让他安静下来的办法,代价是她仰透脖子,脚尖绷直,泪水打湿锦枕。
姜献从她绣满芙蓉的裙摆下抬头,轻声说对不起,惹她哭了,自然是要道歉的。
他替她擦拭更衣,又简单收拾自己,叫荣禄传膳,撬开她的唇齿喂进热粥。
粥里有药,哪怕加入了山珍海味的食材,也挡不住炖化的药味。
穗穗任他摆布。
她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至于粥,吃就吃啦。
反正她也快死了,无非早晚。
姜献之所以逼她用膳,起因是她在被姜献宠幸的第二年,日益嗜睡消瘦,姜献以为她有喜,召来太医。
太医却说她大限将至,是死兆。
至于大限将至的原因,无非是她天生体质比别人差些,又积郁良久,已成心病,无药可治……
姜献勃然大怒,穗穗却笑出了声,一改小心谨顺的态度,愈发放肆任性。
她不肯再喝药,不愿再接受太医的诊治,珍贵美丽的面容如褪色的珍珠迅速黯寂下去。
姜献为此和她大发雷霆,穗穗不甘示弱,在一次争吵中怒急攻心,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含泪栽倒下去。
姜献那一刻的眼神又惊又惧,从此再不强求她接受太医的诊治,只费尽心机的在她日常膳食中加入吊命的药材,好悬把她的命留到今日。
姜献不想她死,她知道的,可她不想要姜献了。
宫外的人羡慕妒忌她的恩宠,不知道她自戕根本不需要勇气,只差一个时机。
姜献如影随形的目光和占有,四年如一日的压迫都让她日益憔悴,不过是她生病之后,姜献才装得好像斯文温柔了起来……
但那也只是表象。
病发那日。
她咳血不止,血染红了大半张脸,还有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她素来爱漂亮,想也知道自己如今多可怖。
若是照镜子,只怕自己也要被吓到了。
姜献只紧紧攥住她的腕子,他眉目阴沉,像发怒又不像,穗穗见惯了他生气的样子,临到死也不怕了。
他的亲妹妹,真正的公主,仪华公主哭泣着替她擦脸上的血,回头哀求她的皇兄:“皇兄,你放开她吧。”
姜献置若罔闻。
穗穗终于等到这一日,心情大好,身体和头痛得快裂开,她居然仍有心情笑起来,眉眼弯弯,断断续续,一边咳一边对姜献说:“再见啦姜献。”
她疼得眼泪狂掉,居然还可以笑得那么漂亮,眼睛逐渐像失去光泽的宝石,意识剥离身体,每一个字都轻得像叹息:“我们再也不要见啦。”
本应该是他们这段孽缘的终句。
姜献笑了下,他盯着她,俯身在她耳边说:“好,再见。”
然后……
然后他说了什么来着?
他的眼睛黑的让她一个快做鬼的人都害怕,牢牢攥住她的腕骨,好似就算上了阎王殿,他也不会放过她。
仪华公主的哭声像潮水蔓延了过来,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她哭喊她“穗穗。”
“穗穗……”
“穗穗?”
“穗穗!——”
……
耳边蝉鸣不息,清脆也聒噪,穗穗睁开眼,眼皮又重得沉了回去。
她翻了个身,窗外树荫带来清风徐徐,舒服得她下一秒就要酣睡。
南盈禾笑着点她鼻尖,手里团扇摇摇,拂动姐妹二人身上的淡香。
她无奈的看着贪睡的妹妹,温柔的眼睛透出怜爱,“穗穗,快醒醒,白日睡这么久,夜里又要当夜猫子了。”
穗穗捂住耳朵,往南盈禾的怀里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