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那句“好不好”还未说出,声音就戛然而止。
姜献松开了手。
嘉穗泪涟涟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尖,圆润如瓣的嘴唇,除了那双眼睛,除了同样的美丽、凄然、委屈,完全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姜献猛地推开嘉穗,修长高大的身影半边都笼罩在黑暗中,他居高临下看着嘉穗,气息沉重,“是你?”
他见过嘉穗,那日在海边,她险些死了。
嘉穗跌落在地,她双腿软地无法直立,如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喘息。
听见姜献的声音,她艰难地并拢双腿,呈跪拜姿,双手抬上眉眼,深深俯叩下去。
柔软的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劫后余生的侥幸如烟花炸开在脑后。
“臣女南嘉穗,见过陛下,陛下方才……可是认错了人?”
……
嘉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东苑出来的。
她浑身湿透,匍匐跪倒在冷硬的地面,姜献弯腰捏起她的脸,指尖修长如刀,从她颈侧划过,让她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她承诺会守口如瓶,匆忙整理凌乱的衣裙,逃命一样跑了出来。
嘉穗走在雨中,被到处找人的梅子看见,梅子撑伞跑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淋雨?奴婢上上下下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嘉穗脸色苍白,瞧着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梅子连忙脱下外衫给嘉穗披上,带她回屋。
泡了热水澡,又围上厚厚的锦被,嘉穗将青青端来的热姜汤一饮而尽,僵冷的身体总算缓过来。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镜子,“青青。”
青青拿来镜子,忧心忡忡想问她为何淋雨回来的事,被梅子拉住。
姑娘不愿说,想必有隐情。
那东苑实在古怪,也不见有仆人伺候,听闻住的是身份贵重的男客,好在姑娘衣衫俱在,除了头发凌乱些,并无不妥之处。
嘉穗看镜子中的人。
她没什么照镜子的癖好,也就每日早晨梳妆时看一看,一日复一日,也就习惯了这张脸,可现在又觉得陌生起来。
她若真的是南嘉穗就好了,只做祖母和父母膝下承欢的幺女,兄长阿姐的乖乖,所忧心苦恼的事仅限于明日该穿哪条裙子。
即便见到姜献,也只会落落大方行礼如仪,而不是奔命一般。
嘉穗歪了歪头,露出后颈一截掐红的指印。
她皱了皱眉,习以为常,指挥梅子去取药膏,挖出一大块抹了上去。
过去姜献留宿玉芙宫,翌日她的脖子、手腕和脚腕上,总会留下些痕迹。
她怕药味,太医院以木芙蓉入药,研制出一种香气淡薄却长久的淡痕膏。
她觉得香气好闻,还特地问太医院要来方子。
梅子看见那片红痕差点哭出来,眼泪汪汪道:“姑娘,您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嘉穗抹药的手顿了顿,柔声道:“此事不必告诉祖母、母亲和姐姐,免得她们担心。”
她拉过梅子和青青的手,许是累了,她面有疲态:“若是有事,我定会先告诉你们两个人,你们也要相信姑娘我,我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好不好?”
熬过这次,姜献想必不会再对她起疑,他迟早会回京城,只要她能顺利留在平州,天高皇帝远,就不怕再重蹈覆辙。
梅子和青青迟疑地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点头。
她们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姑娘大病一场后性情有所改变,但待她们还是一样的温柔亲近,她们怎么会不信姑娘?
嘉穗用手帕掩鼻,打了个喷嚏。
鼻子瞬间堵住,声音也瓮起来。嘉穗苦笑,她刚才还侥幸想,喝了姜汤应该不会受寒,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
梅子连忙端来热水给她,嘉穗捧着烫手的瓷杯,怔怔出神,“我上回跟祖母去法灵寺,听见寺里的僧人说,过阵子似乎要设斋棚施粥?”
“是呢。今年多雨水,虽不至受灾,但地里粮食收成不好,几家当地望族想借法灵寺的地界施粥。”青青道。
嘉穗若有所思,“祖母那儿怎么说,我们家去吗?”
“老夫人说,家中都是妇孺,三夫人素来不爱让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抛头露面,大夫人又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