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舅,如果咱们在崇文门外建一个小小碓房只供自家使用,别人会抢了去吗?”德亨仰着天真的小脸问他大舅。
福顺立即瞪圆了牛一样的眼睛,怒声道:“谁敢!老子好歹是跟着康熙爷征过准噶尔的甲兵,那些个民人不要脑袋了,敢抢老子的碓房!”他自动忽略了来自上层旗人的掠夺和监察,因为大外甥说了,只是一个自家用的小小碓房,而且是假托南城民人的身份建成,跟他本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再说,他纳喇氏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丁点蚊子肉还是能保的住的。
到这里,福顺还没意识到,在他的心里,那个还看不到影子的小碓房,已经自动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白花花的大米从他的小碓房里不断的涌出......啊,要是不建,非得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不可。
德亨一拍手掌,做结论:“在崇文门外雇佣民人建一个咱们自己家的小碓房,百利而无一害啊。要是相好的邻居家请咱们帮着舂米,说不定还能赚一些口粮呢?”
福顺在大外甥可爱的大脑门上“波”了一大口,仰天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别人家的不敢说,咱们纳喇家的米是有着落了哈哈哈哈......”至少能吃的上一口好米,而不是另花钱去买上等粳米打牙祭。
纳喇氏简直受不了甥舅两个,翻白眼道:“你们两个就白日做梦吧,说罢,今儿想吃什么?”做梦也是要吃饭的,纳喇氏就现实的很,忘了什么也忘不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一大一小点了菜,德亨拉着福顺继续道:“我阿玛已经带我去看过了,崇文门外蟠桃宫不远处有一处破烂民房,那里住的都是些无依无靠的民人,大舅不如将那里盘下来,改建成碓房,做工的劳力,就雇佣那些民人好了。大舅,你有钱的吧?”
福顺面对大外甥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一瞬的迟疑,反而问道:“你怎么看中那地方了?那里可乱的很。”
乱?
德亨还真没想过这一茬。
但是,“那里靠前三门河东便门出口啊,水流大,方便挖渠引水建碓房。”前三门河,就是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前的护城河。
福顺纳闷:“建碓房还要引水吗?”
德亨:“当然要引水啊,不引水,安了水车也没法用啊。”
福顺更纳闷了:“不是要建碓房吗?怎么又扯上水车了?”
德亨:......
“大舅,你听过水碓吗?”
福顺:“......来,乖儿,跟大舅好好说说这个什么水碓......”
万事开头难,但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福顺的小碓房建了差不多一年,期间因为买房发生了几次小冲突,后来因为挖渠引水又遇到了几次小波折,然后就是这边治安混乱发生了几次偷盗的小问题......
林林总总的,小碓房终于磕磕绊绊的建成了,福顺也通过这次建碓房,锻炼了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应变能力,以及,在自己的手下旗人和小兵中建立了威信。
简而言之,大家伙更服他了。
这也是福顺遇到再多困难也必须要坚持下去的最大原因,因为,他自己的钱不够,说服了手下的兵头子们和稍稍富裕的旗人们投了一部分钱进去,他这碓房要是建不成,他以后——
他干脆也别想以后了。
福顺半辈子人生走过去,头两次做成一件正经事——头一次是在家中谋划下考取小拨什库的职位——碓房建成之后,出于谨慎心理,他都没敢声张。
福源碓房就这么静悄悄的开业了。就跟福顺自己说的,最先受益的就是整个纳喇家,然后就是街坊邻居,最后就是和福顺交好的一些小官兵。
大家都是底层下的小虾米,日子都过的差不多,有了好处,当然要在朋友圈分享一下的。
这不,营业才大半年,不仅先期投入收回来了,自这个月始,碓房也终于开始盈利了。
福源碓房最终能够建成,多亏了德亨一直给他出主意,以及德亨结交的洋人教士朋友提供技术支持,所以,一有盈利,福顺第一个想到了大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