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大权在握已有数年,与其说他和柳奭等人所结成的乃是关陇联盟,倒不如说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组成的朋党。”
朋党比之简单的地域聚合,在利益诉求的提出上,意见还要集中得多。
这对武媚娘来说,既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倘若长孙无忌不松口,她要想继续上位,哪怕只是封妃,难度也要远比她当年入宫大得多。
若要长孙无忌改变想法,也不知要用多少说客和利诱才能达成。
倘在李治和长孙无忌的争权博弈之中,长孙无忌始终不肯后退一步,那么唯独剩下的一条路,也就是彻底将这位权臣扳倒了。
这必然会是长安城里的一场地动山摇!
好消息则是——
长孙无忌拉拢的人手过多,形成了关陇六镇之中他一人独大的局面,总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打破这局面的。
对他们来说,反正听从于长孙无忌的安排,也得不到多大的利益,那么还不如试试,让自己成为这个新贵!
这倒是给武媚娘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了。
她沉吟了片刻,朝着杨氏说道:“我想再请阿娘尝试两件事。”
杨氏并未拒绝:“你说说看。”
她的政治敏感度不高,但她起码知道一件事,自己的命运是同这位二度入宫的女儿联系在一起的。
若要晚年声名更进一步,便需先成全女儿的“拼杀”。
因不便带信笺笔墨出入,耳闻媚娘再度开口,她连忙让自己的精神头再集中一些,以防漏记了什么。
听得女儿说道:“其一便是,试试拜访固安县公崔敦礼。此人乃是博陵崔氏出身,那博陵崔氏自魏晋之间转徙关中,自此长居,重成气候,但比之李唐嫡系仍显单薄。”
“我看他深谙明哲保身之法,虽为图在长孙无忌手下保全,涉足于吴王李恪一事,陛下近来还是有对其再进一步擢拔之意,不妨有所走动。”
“阿娘不必与之诉说请托,只向其传达一个意思便好。他这套生存之道,是该继续奉行的。”
让他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若是在陛下提出移驾万年宫之前,这出旁敲侧击或许不能奏效,现在却有了机会。
杨氏应道:“我知道了。”
“另一件事……倒不急于去做。”武媚娘的目光有一瞬的闪烁,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坚定下来。
身边那两个加起来都不到两周岁的孩子或许不会明白,她想要做出何种突破性的一步,将她养大的母亲杨氏却能看出她目光之中的破釜沉舟之意。
“请母亲先稍待一阵,最迟到三月末,我想争取一件事。”
“此事如能成,阿娘就不用四处走动了,且看看有哪些人能上门来访,哪怕只是送礼也无妨。劳烦阿娘将这些人的名字都给记下,告知于我,或许能在往后有大用。”
她并未打算告知于杨氏,这个试图争取的到底是什么。
但杨氏思忖,能让人上门道贺的,绝不可能是寻常之事。
只是不知道达成此事,是否过于艰难。
但媚娘好像并没有跟她多说的意思,就算追问,可能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就先这样了。
想到这几年间的起起落落,和女儿近来虽是荣宠在身却步步危机,杨氏在应下了这第二件事后,不由拉着女儿的手感慨道:“当年先帝召你入宫,我便心中忧虑,不想你还能有今日造化,可……”
她话未说完,便见女儿将其中一只手抽出,用更加有力的姿态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打断了她的话茬。
“当年我劝慰于您,说了一句话——见天子焉知非福,今日也用这话回您,此番争斗困境重重,但焉知非福呢?我心中有数,必不教母亲再历往日狼狈。”
杨氏敏锐地意识到,当媚娘说到“往日狼狈”四字的时候,在话中暗藏几分凛冽之意。
可这份杀机稍纵即逝,已很快变成了这张端庄秀美的面容上的笑意,“行啦,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今日我为主,阿娘为客,也该让我好生招待您一番才是。”
李治有推行节俭之意,虽还未明文诏令,时常随侍的武媚娘却看得很明白。
故而说是盛宴款待,其实也并未超出昭仪份额,甚至还小有削减。
不过饶是如此,这也要比之宫外的饮食,不知费心多少。
武清月被宫人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