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理所当然。
殿内数十人,最不受李业珺待见的,霍决毫无疑问排第一,时闻则可力争第二。
霍决是霍铭虎的私生子,非李业珺所出。
对于这横空出世的霍二公子,外界只道是霍氏注重隐私,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并不了解其中秘辛。
当初让霍决认祖归宗回本家,霍铭虎和李业珺闹得天翻地覆。在外养多少情人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私生子触及利益底线,存在本身就是错误与威胁,无论如何都难妥协。
最终是霍铭虎强硬施压,要与李家切割,李业珺受父兄压力,才勉强低头将霍决认在了自己名下。
李业珺对霍决厌恶至极,为了娘家又只能吞声忍气,在外装作慈母孝子。到霍赟意外离世,李业珺连装都懒得装,半分好脸色没有,任人随便猜测去。
而时闻,情况则复杂些许。
她父亲时鹤林,曾是云城举足轻重的房地产商。在他折于名利场之前,两家交情不错,李业珺对她还算疼惜和气。后来集团破产清算,时鹤林因罪获刑,意外死在狱中,时家一落千丈,李业珺的态度便也和旁人一样急转直下。
霍赟当初拒绝与俞家千金联姻,一意孤行与时闻定下婚约,李业珺十万个不满意,每每碰面都是冷眼相待。
时闻知道李业珺讨厌自己,怨自己绊着霍赟,又留不住他。是以知情识趣,并不常在她面前出现。
这日腊月廿二,是霍赟二十五岁冥诞。
霍赟读大二时,曾自作主张办了休学,跑来白塔寺修行吃斋,险些真正剃度出家,后被李业珺大动干戈强行押了回去。
他死在贡嘎雪山,至今已有一年多。李业珺日夜思念独子,无法解脱。某日梦见他魂灵于雁回山彷徨游荡,故专程在此设水陆道场,礼佛拜忏,点灯祈福。
随着沉沉一击犍槌声鸣,法事正式开始,众人须得逐一跪拜奉香。
一个是不被承认的前未婚妻,一个是立场迥异的异母弟弟。时闻和霍决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讨人嫌,默契缀在最后,顶着诸多好事探究的目光,铜盆净手,拈香焚燃。
线香幽沉,烧出绵绵悠长的灰白烟雾,呛得人心肺都苦。
在僧人叩齿演音的诵经声中,他们学着旁人诚心定气的模样,额头贴于蒲团,闭目跪拜在彼此身侧。
双手合十,摊开朝上,反复三遍。
她慢他半拍,靠得近了,那串白奇楠不可避免地碰过她肩袖,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时闻不信神佛。
经历这种场合太多次,以至于渐渐无动于衷,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霍决较之更甚。
在最后一次俯身时,她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压得极低极轻,像许多年前那般,轻嘲着提醒她——
“嫂嫂。”
“装得像样些,别走神。”
释迦牟尼莲花坐像妙相庄严,颔首俯视,悲悯众生。
而此刻叩首的二人,却无一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