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故意要你听。”霍决将她往后带了带,避免撇雨,“只是你听了我也不介意。”
时闻好心提醒他:“我现在跑财经口,还是谨慎些好,别让我知道太多。”
“你的语言技能随着地理环境触发?”霍决戏谑道,“回来了,就又听得懂粤语了。”
时闻顾左右而言他,“能走了吗,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霍决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这么着急,家里有人在等?”
朱莉在等,虽然不是人。
“算是吧。”时闻含糊道,“养了条蛇。”
“什么时候?”
“有段时间了。”
“不怕咬?”
“咬不疼。”
霍决显然没信,明明捏她一下都喊疼。
“不养都养了。”时闻说,“总不能不要它吧。”
霍决不置可否,“特地从安城带回来的。”
时闻“嗯”一声,随口道:“不能托运,邮寄麻烦得够呛。”
“还挺有责任心。”霍决评价道,“再麻烦也回来了。”
对话到这里顿了顿。
空气变得黏腻变得缓。
“上次没来得及问。”霍决不动,目光和声线沉沉压下去,“为什么突然回来?”
很轻的一句问。
和着风,卷进雨里海里,变成一尾光滑游走的鱼。
海是灰蒙蒙的,粗犷地引入陆地,而他们孤立地身处悬崖,有屋檐避雨,可以体会,却又不至于彻底浸入这片无垠的潮湿。
她不说话。
他好似也并不求答案,就这么沉默站着。
咔哒。
打火机响起,火焰明亮,不知何时,霍决唇间又衔了一支白色香烟。
他抽烟的姿势很娴熟,微微低头,右手点火,左手挡风。点燃的一瞬深深吸入肺腑,随后仰头,喉结上下滑动,末了习惯性用左手将烟夹开。
又骗人,时闻觉得有点烦躁。
烟盒里明明还有烟。
更令人烦躁的,是那道袒露出来的手心疤。
霍决刚刚很快将烟换到右手,但她分明看见了,他左手在微微痉挛。
时闻闭了闭眼,心脏像被重重撞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一把抓住他手腕。
“……怎么回事?”她没稳住声线。
霍决没挣,任她抚平掌心仔细端详,转头轻轻吐出一口烟,“没怎么。”
他的手掌有轻微的局部肌肉抽搐症状,停一会儿,跳一会儿,按上去的时候抽动尤为明显。
时闻脸色发白,指腹贴在他掌心里,仿佛自己也在发抖,过了很久才慢慢松开。
“你告诉过我没事。蔺医生也亲口跟我说过,肌腱、神经、关节都没有问题,不会影响日后生活。”
他提得动铜铸的灯笼;使用刀叉的时候手指很灵活;办公室里甚至放着拳击沙袋……时闻冷静下来,不断在记忆中搜寻他痊愈的佐证。
“是不影响。”霍决握了握拳,又摊开,“只是下雨天,偶尔会疼。”
春日里的南方海港,跟浸在水里没两样。
每天都是下雨天。
时闻一言不发看着他,眼眸时明时灭,似乎在分辨这究竟是事实还是谎言。
“怎么。”霍决与她对视,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连这点歉意都懒得施舍给我。”
“……霍决。”时闻面无表情,充满警告意味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装。”
霍决咬着烟,将那道手心疤递到她面前。用那种很轻,又很不在乎的语气向她抱怨——
“嫂嫂,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