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二月正是要下地插秧种稻,确定自己还活着,老头去田里干活也是正常。
他想坐下来思考未来,但肚子“咕咕”响了两下,饥肠辘辘的感觉把他拉回现实。
范凌恒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自家这经济条件,往常都是一日早晚两餐,中午不吃饭。
范凌恒摸了摸清晰可见的肋骨,就早晨那点米粥和青菜,对于一个需要长身体、并已经习惯一日三餐的16岁少年怎么可能够坚持到晚上?
印象中家里柴房有灶台,他推开门,耀眼的阳光和海边特有的腥味扑鼻而来,他眯着眼,打量着四周。
矮小的夯土墙围成一个方形,大门朝南开,共三间房。
正中是范清耀的正屋,西北角的小房间是范凌恒兄弟的寝房,东侧是柴房。
走进柴房,熟悉的灶台,熟悉的柴火,范凌恒轻车熟路的拿着捣火棍,把灶门打开通了两下,灶内未熄灭的火苗开始跳跃。www.chunqiuwx.me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范凌恒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对土灶并不陌生。
原身是个书呆子,坚信君子远庖厨,每天即便饿着肚子也要等父亲下地回家等着自家老爹做好饭并端上桌。
他摇了摇头表示对这具身体之前的不满,随后拿起旁边的瓦罐加上水,放进去一把大米,犹豫了下,又抓了一把下去。
两手下去,米罐见了底,瓦罐则丰盈了起来。
他看着火苗舔着罐底,不一会儿,水面咕嘟咕嘟的冒起泡,米香混合着柴火味,诱的范凌恒流口水。
“咚咚咚”,院门响起。
范凌恒看了眼正在翻滚的米汤,盖上盖子。
还不待他走出柴房,比刚才更加沉重的敲门声伴着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传来“范老鳏,赶紧出来,我看见你家烟囱冒烟了。”
“来了来了。”范凌恒也不耐烦的回答,饥饿感和虚弱感一并传来,让他满头怨气。
开了门,外面的男人见是范凌恒,有些疑惑的问道“范家老二,你什么时候下床了?你爹呢?”
范凌恒搜刮了记忆,认出门外是里长范清淳,负责包括范凌恒家在内十户的轮年的应服役和催办钱税、粮税,类似于街道办事处主任的角色。
“我昨天晚上就醒了,早晨起来后不见爹爹,想来应是去了田间。”
“哦……今年的县里的杂役轮到你家了,你回来给你爹爹说声,让他明日辰时前来县衙集合。”范清醇交代道。
范凌恒略作回想,确定辰时是早上大概七点左右,又想到现在是均徭法,两个五年一循环,十年期间,应召服两次役,今年却是轮到他家。
他点点头应是,范清醇好奇的打量着他,指了指烟囱问道“你在生火?”
“嗯。”
闻言里长大人惊呼“你这书呆还会做饭?”
范凌恒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哪有当人面喊书呆一说。
范清醇讪讪笑道“哈哈哈,你之前天天就捧着书,你爹也是当你宝贝一样就等着你考上秀才,没想到你还会下厨做饭,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士别五日当刮目相看来着。”
“三日,是三日!”范凌恒纠正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哈哈,你小心点别走火了。”范清醇笑着嘱咐完就离开了。
范凌恒回到柴房,从罐里舀出来一碗粥,小火煨出来的白米粥最是适合现在虚弱的他。
他一勺勺挖着米粥,很快碗里就见了底,他想了想,把碗放下,给瓦罐里加了点水,又重新盖上盖子。
做完这一切,范凌恒有了力气,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开始翻阅记忆。
家里的情况称得上是一贫如洗,要不是宗学免除范家子弟的束脩,恐怕原身连学都上不起。
原本的呆子读书还算是有点天赋,写的一手好字,四书五经也正在学习,准备参加明年县试,顺利的话就是同年县试、府试、院试一次过,获得科举生员的身份,成为秀才,享有免除赋税和户内两丁差役的特权。
秀才可以免除的田亩赋税有近百亩之多,如果真成秀才了,就能和范进一样,把宗族其他人的田挂靠在自己名下,从而免除官府田税,自己靠收租就能生活。(注1)
范凌恒是范进的远亲,没错,就是语文课本上那个57岁过了乡试考中举人当场疯癫,被自己岳丈打了一巴掌才醒的那个范进。
后来范进去京师参加会试高中,再后来官运亨通、平步青云,致仕时做到了通政史的职位,那可是三品大官啊!
别问什么是通政史,这些都是上个月祭祖时族长说的,两世为人的范凌恒不知道这个官是管什么的。
范凌恒现在倒不和之前呆子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以考中秀才为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