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下眼,弹起舌,“嘿,小酿酒师。”
云迟顿住脚,慢半拍抬起头,一双眼怯生生和他对视,等着下文。
“陆盛瀚,你别逗她。”蒋唐凛狭长的细眼半眯,淡漠的声音透出几分威胁来。
能叫蒋唐凛冷脸的人……
原本大家是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小酿酒师的,闹了这么一出,所有人视线都转移到了云迟身上,打量、审视、戏谑……
她从这些人的眼睛里读出了最浅显的涵义——上不得台面。
陆盛瀚懒洋洋地倚上靠背,嘴角勾起一抹轻浮,“我就想让她帮忙酿个青稞的,瞧你啊。”
他托着下巴,玩味的视线扫向云迟,“这还护上了?”
暧昧不清的一声调侃让本就拘束的云迟更加无所适从,她就这样踌躇的站在那儿,眉宇间悄悄藏起少女的羞赧。
“知道了。”
回答的那一声又细又低,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人听清就被一道冷音盖住了。
蒋唐凛面上挂着阴霾,全然一副冷冰冰的姿态,“随便酿什么,你自己决定。”
她瞥见他垂在沙发边沿的手臂,青筋隐隐而见,毫无情绪的话语,却被听出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纵使再迟钝,云迟也能察觉气氛的紧张,她抿了下唇,低声应和道:“……好。”
说着话,人已经径直朝楼梯口迈进,片刻不再停留。
只希望,她的离开能够缓解这尴尬的场面。
得了便宜就要卖乖,这是云迟当下最大的感受。
一层楼梯之隔,分割了两个世界。
上面是浪漫主义的犬马声色,下面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无声呐喊,但他于她的维护在今日打破了屏障,再一次撩拨起少女炙热而滚烫的心弦……
却又在下一秒,醍醐灌顶。
“盛子你不惹他难受?”
“这叫脱敏治疗,就他这尿性,苍蝇进了家门都得跟他姓,也不怕人家误会。”
“哈哈哈怕什么,咱蒋少爷这不可控的占有欲打小就是祸害姑娘的主儿。
闹哄哄的调侃一句接着一句,话音里云迟听出端倪,她所认识的雅痞老板,温柔学长,其实是朋友口中的占有欲狂魔,任何附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许旁人支配。
所以没有维护,也没有例外,与他而言,云迟不过是一个听话的、不碍事也不起眼的被他所雇佣的酿酒师,而已。
人生最难过,莫过于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明明从未拥有过,却好像丢失了一切。
仅在短短几秒之间……
暗恋大抵都是如此,不断地期盼,不断地否定,周而复始,在矛盾的挣扎中疯狂地追随着,却又不敢表露一丝一毫。
楼上的喧嚣又变成了她听不懂的话题,什么融资,什么理财,本就不是她这个兼职赚外快的女大学生应该考虑的。
云迟挑着先前制好的陈酿勾调,青瓷小壶,一盏斟大麦,一盏斟青稞,勾兑融合流出醇香,浓郁地在稳火上熏着。
约莫一小时功夫,云迟才端着调好的酒出来,香气飘在屋里头迟迟散不尽,颇有醉了人心的架势。
“我靠,这酿酒师行家啊,怪不得护着。”陆盛瀚眼睛瞪圆了,闻着味硬生生咽了下口水。
云迟照例将托盘放到置酒架上,嘴里含着一句:“慢用。”
她是不想把自己姿态放低的,可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不自觉地就会在心里低人一等,这让她连说话都臊得慌。
许是声音过小,也可能他们压根就没把她放心上,总之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倒是放在那的酒,被一拥而上抢个混乱。
沙发一角,蒋唐凛松松垮垮靠着,表情懒散,两条长腿大咧咧伸着像一只悠闲的大猫,看着她轻轻勾起嘴角,笑容里带起平日里没见过的小傲娇。
她酿出的酒,反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云迟是开心的。
至少,被他需要着。
她笑得腼腆,指尖缠在身前扣着,“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蒋唐凛愣了一下,倚着扶手坐正,膝盖往回收了点,“不住这?”
他脸上的困惑明显,随即渐渐散去,稀疏平常地提议道:“我明天也有课,可以带你过去。”
像是没料到他会留自己,云迟脸色顿住,大脑疯狂运转说辞,“不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