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靠着点稀薄的灵力飞得东倒西歪,云水瑶的视线也随着它飘忽乱转。她好像听出了话里隐晦的暗喻,又好像没懂,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害怕他,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人才更有趣吗?”
陈靖安不解何意,正欲张口询问,云水瑶看看缓缓下落的纸鹤,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只镂空的纸蝴蝶。她伸手戳了戳纸鹤的翅膀,倏忽笑了声:“他靠一副皮囊将自己伪装起来,在人前精心维持假象,尽管知道他很危险,但换做是我,倒是会有点感兴趣他到底有多少副面孔,面具之下真正的他又是什么样子。”
陈靖安皱起了眉,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说法。可还不等他反驳,云水瑶接住纸鹤,起身又回了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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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穿到这个世界已有了十七年之久,随着年龄渐长,沈欺尘体内的蛊发作次数也愈加频繁。
这些年来,为了掩盖蛊毒蔓延的迹象,他吃了不少汤药,身体反倒越来越虚弱,病症并不只是单单的气血亏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小灰还在睡着,沈欺尘垂眸握着茶杯,长长的睫羽倾覆下来,清透的水面倒映出他的面容,随水光晃荡着,模糊不清。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云水瑶见小灰还在睡觉,刻意放轻了声音。她找小二要了几张干净的梨花宣纸,铺在桌面上,“上次你送我的那只蝴蝶,可以教教我怎么折的吗?”
“我不白学。”她从钱袋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推到他面前,“这是学费,我很大方的。”
沈欺尘抬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在木窗漏进来的细碎的日光里显得格外细腻。他看了眼那张银票,正好是见者有份的十两,他无声笑了,将银票又推了回去:“你是师姐,不收你学费。”
不收正好,云水瑶本来也不太想给,心安理得地把钱又塞回了钱袋里。
折蝴蝶的步骤不算复杂,难的在最后一步用刻刀刻出镂空的蝶翼。沈欺尘将步骤放慢了演示一遍,云水瑶眼睛看会了,手却跟不上脑子,她停在第一步的对折上左右为难:“……刚才没太看清,你能再做一遍吗?”
沈欺尘习惯了在人前装温柔,此刻面对她时,耐心却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手上又做了一遍,轻声缓道:“先这样折到右边。”
小灰在桌上翻了个身,贴着暖乎乎的茶壶,轻轻打起了呼噜。
似乎是担心吵到小灰睡觉,沈欺尘更放轻了声音,他看云水瑶还停留在第一步,便放下手里折到一半的蝴蝶,起身绕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往下折。
他的手早被暖茶捂热了,指尖这会儿也是热的。云水瑶专心看手上的动作,沈欺尘微微弯着腰,发丝如绸缎般滑落下几缕,扫在她脸颊,冰凉的,带起些微的痒意。
他靠得近了,云水瑶又闻到他身上的药苦味,次数多了,她倒也慢慢习惯了。不觉得难闻,反而是清清淡淡的,让她感到舒心,不自觉就魂飞天外。
她心下分了神,手上动作难免迟钝一拍,指腹被纸张边缘划出一道小口,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正巧滴落他手背,鲜红刺目,在他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相当突兀而明显。
沈欺尘动作顿住,垂下眼睫。
“……我有帕子,干净的。”云水瑶记起他大概是有洁癖在身,毕竟上回只是和燕微雨握了手,回去就又是擦手又是烧帕子。
“不必麻烦。”沈欺尘缓抬起手,探出一点舌尖,面不改色,将那粒温热的血珠卷入口中咽下,滑进喉咙里,顺着食道流向四肢百骸。他轻抿了抿唇角,无甚怪味,只觉得有些微甜。
一缕日光淡淡划过他的眉眼,如春光拂煦,盈盈温静。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注意力又回到蝴蝶上,声音清缓:“姐姐,别分心,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