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沈若瑜周身那桀骜不驯的气势太过骇人,沈相看着这个女儿,竟然沉默了一瞬。
可沈相复又握紧了手中的荆条,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打到沈若瑜身上,而是“啪”的一声将其抽到了地上,“那你可有曾想过,若其他官员知道太子跌落的这个坑是你挖的,他们会作何感想?你平日不努力学习骑射,秋狩就用些歪门左道,他们会说我沈濂教出了一个离经叛道、无法无天的女儿!这就是沈家落在他们手中的把柄,他们会在圣上面前颠倒黑白,会说我沈家有不臣之心!”
“你怎无过?你有辱我沈家的门楣!”不知是说了太多话还是太过生气,沈相扶着凳子坐了下来,王氏急忙来为他顺气,给他递上茶盏,沈相抿了一口,将茶“砰”的一声置于桌案之上,看着沈若瑜,“跪下!”
沈若瑜静静地看着沈相,方才沈相的一席话可谓是在歇斯底里,却让沈若瑜越发觉得不可理喻。
她原以为沈相唤她来祠堂是为了打听遇刺有关的细节来呈报圣上,以此彰显沈家对天子的忠心,纵使父亲对她身子不闻不问,她心中也有所怨言,可那时她还是决定帮父亲一把的。
毕竟沈家在前朝曾为京都四大世家之一,后在乱世中没落,沈相力挽狂澜,在谢家打天下之时为其幕僚尽心辅佐,去岁拜相,这才又让沈家恢复了些许荣光。
沈若瑜明白父亲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谨小慎微,甚是不易。是以她能够理解父亲对家族门第的看重,却不想父亲竟到了有些偏执的程度。
她与太子一同遇刺,父亲非但不关心她丝毫,却因觉得她有辱家族门楣而惩治她。
一股淡淡的苦涩在沈若瑜心底蔓延开来,她觉得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碎掉。
可她依旧没有跪下的意思,反倒是扬起了头,她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可能会让沈相大动肝火,可她还是说了:“其一,父亲觉得我离经叛道也好,不学无术也罢,但我并不是您教出来的,因为在我需要父亲的陪伴与关怀时,您从未在我身边。”
“其二,恕我直言,若陛下轻信了那颠倒黑白之言而疏远了您,那您自然也不必费精力去辅佐这样的帝王。”
果真,此话一出,沈相豁地从凳子上起身,再度挥起荆条:“你可知你方才在说甚!陛下乃真龙天子,德政如山,泽被万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荆条再度向沈若瑜袭来,只是这一次,沈若瑜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荆条,让其并未落到她身上。
沈若瑜就这般和沈相对峙着,她看着目眦尽裂的父亲,荆条横亘在二人之中,而他们之间早已隔着万丈沟壑。
王氏向来温婉,见二人之间关系紧绷,急忙来劝架。
“老爷,气大伤身,您歇会儿。若若她说得皆是气话,切莫往心里去。”她将沈相扶到凳子上,随即又自作主张地将荆条拿走,便朝着沈若瑜走了过来,握住沈若瑜的双手,“瑜姐儿,老爷也是居安思危罢了。沈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若陛下治罪,天子一怒,流血千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老爷这般也是为了你好。”
“你流着沈家的血,又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又怎会不疼你?古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般和老爷置气倒是你的不是了。”
王氏出身世家,举止端庄优雅,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平日里总是拉着沈若瑜嘘寒问暖,无人不赞叹王氏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对丈夫发妻之女和自己的子女一视同仁。
可只有沈若瑜知道,王氏待她和善,皆为表象,背地里王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犹记得那日她因账簿落在了相府,从书院去而复返,却不想偶然听到做针线活的王氏朝着贴身婢女说道:“这沈若瑜在小门小户长大,举止投足之间都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去岁到了京都,如今都没世家愿意来提亲,也不知何时嫁得出去,真怕她在沈家待久了,带歪了兰姐儿和铭哥儿。”
是以,面对王氏如今这明面温柔劝诫背地里却暗含指责的话,沈若瑜早已见惯不惊。
沈若瑜平静地将双手从王氏手中抽出,语气颇为嘲讽:“母亲大可不必担忧,若陛下真要治罪于我,我自愿从沈家族谱除名,绝不牵连沈家!”
语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然而,沈若瑜方踏出祠堂大门,就见有小厮急急忙忙地朝这边奔来:“老爷!夫人!小姐!宫里来人了!”
王氏忧愁地望着沈相:“老爷,怕不是陛下要迁怒于瑜姐儿......”
沈相打断了王氏未尽之言,狠狠地瞪了沈若瑜一眼:“孽障,还不快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