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司徒跃然终于在其中一个决堤口一眼把明明个子不高使唤人却分外理直气壮的朱挽宁找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www.hongpianjuzhu.me
锦衣卫佥事的脸色十分差劲,把人从堵堤口的前线抓回来之后他甚至有些愤怒:“秦鹿!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朱挽宁不知道这人抽哪门子风,她确实早就做好了锦衣卫不会出手帮忙的准备,不过人到了她也懒得看着,撸着袖子就要回去,“忙着呢,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司徒跃然再次把她拽回来,刚要说什么,就见程炳也跟了过来,当即就把绣春刀扣在他脖子上,面色阴沉,“身为公主府亲卫,你不在她涉险时拦住,还要你有什么用!”
朱挽宁懒得管这破事,甩手把扎在腰上的群面一摆,冲着一旁穿着蓝色袖衫的青年喊道:“柳辊还有没有了?!”
程炳淡淡看了司徒跃然一眼,冷笑:“你究竟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还是担心公主出了事圣上会迁怒于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司徒跃然一顿,恼怒的神色已然带出了面容,“就为了这些每年都要死一批的贱民?就算你们能把人救回来又怎么样?你能救他们一辈子吗?他们靠天吃饭,你能保证今年大水他们活下来,那明年的旱灾呢?后年的蝗灾呢?他们不自救,永远逃不过一死,又何必费这个功夫!”
程炳看了他一眼,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眼神移到了他的身后。www.lingganxs.com
司徒跃然心里一惊,刚要转身,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力道,他站立不稳,当即掉下水里。
从脏得看不清水底的河水中浮上来,司徒跃然已经没了表情,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他也跟那人较不起劲,也没脾气了。
踹完人的朱挽宁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扯着嗓子跟旁边看呆了的蓝衫书生喊:“没有了赶紧给我滚去做啊!姑奶奶给你守着你还发什么愣?!”
蓝衫书生立刻回身,连声应着:“是,是。”然后忙不迭跑掉。
好像生怕走得晚了下一个挨踹的就是自己。
雨势终于缓了下来,水也不再像小朱刚刚赶到那会儿那么凶猛了,堤坝经过众人不眠不休的抢修,终于将水拦住了大半部分,朱挽宁不急着回去干活,直接盘腿在司徒跃然旁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
其实救援真的很苦,她从昨天睡醒后身上就再没干过,水里到处都是破瓦片和碎石子,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脸上划了不少口子,水一泡滋啦啦地疼,她这才发觉。www.chaoyangds.me
趁人不注意摸了几个防水创可贴贴上,用布包好了又继续去跟着做柳辊,扛沙袋,把决堤的口子一点一点补起来。
司徒跃然的怨气经水一泡已经没了大半,他早就知道公主脑子不正常,正常人谁会跑来这种地方,跟个不正常的人他还能计较什么,“怕你真把自己累死在这里,成为大黎第一个被追封的公主殿下。”
朱挽宁其实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股脑的要往最前面冲。
“你看见这些蓝衫书生了吗。”
程炳见他们气氛终于平和了,又转头回去继续干活。
司徒跃然这才注意到,这段长长的河堤上几乎走动的都是这样穿着统一制式蓝衫的书生,堤坝上五步一人,时刻盯紧水流动向,剩下的人结成小组动手编制泥土和植物做的柳辊,还有人把沙袋从远处运来。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敢相信:“书生?”
朱挽宁下巴微抬,泥水和石子在她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可锦衣卫佥事觉得,她永远如身着玉冠华服般气定神闲。
“我从来都不知道,固安这样的小地方,还有书院,这里的学生大多是本地人,固安是他们的家乡,河水决堤时并没有牵连到地势高的书院,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
暴雨如注,书生守坝,书院的山长说,他们读书是为了天下万民,如今家乡有难,书院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他们本该承担的责任。”
司徒跃然有些怔然,像这种与天灾对抗的时候,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弱质文人,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逃难时凭着身份讨几口饱饭,或者愤怒地写几篇檄文,怒斥当朝天子不公,才会致使百姓受难。牵连不到自己的更是居高临下地发表一番自己的同情就完事了,谁会像固安书院的学子一样,将百姓切实地当成自己的责任,用实际行动践行自己拿起毛笔时立下的豪言壮语?
朱挽宁没有说话,雨势小了,连风都安静了,只余众人忙碌的声音还不停歇。
“......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重视教育,因为他们不想再让孩子和自己一样过苦日子了。”
她喃喃的时候,心里又觉得讽刺。
后世的豫州被称为高考大省,无数人批判的应试教育在那里,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他们的高中没有影视剧里的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