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把她拎起来逼问。
但易泠歌吃得一脸幸福,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平时对着他时总是笑得虚情假意,此刻却是真挚。
他压下不忍,泼冷水道:“你不知辟谷有助修行?”
“辟谷?”她大力摇头,啃完鸡腿狡辩说:“人吃五谷杂粮,才能不生病的。师兄乃神骨,自然不懂我这种平平无奇的根骨,要多吃哦。”
她善待自己,入门后每日费尽心思吃不少,除却脸蛋上的盈润外,身量纤纤,竟看不出半点食物存在过的痕迹。
上一世,她其实是重口腹之欲的,但只消见到扶风弱柳般的谭纾,她总担心吃多了饭食会变得魁梧,是以只是吃些零嘴。
他狐疑地说:“前日你积食疼痛,说的好像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她讪讪地找借口:“有利有弊呀,怎能因噎废食。”
洛清知生而为神族后裔,于他而言,不食人间烟火是天生就该遵循的,将信将疑地问:“当真?”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思量了一瞬,给她夹了块大棒骨,“吃吧。”
她呆滞地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不敢拂了他难得的美意,含泪吃完。
月色如霜,携着微凉的寒气,洒在半开的窗边。
易泠歌坐在桌前,连打几个饱嗝,支支吾吾地背着心法,洛清知端坐在她对面,专注地用一块流光溢彩的磨刀石打磨着剑身。
“不对。上一句是什么?”他忽地出声打断,懒懒地撩起眼皮扫向她:“重背。”
任由她大吃一顿,原来是让她做饱死鬼,吃饱了怎么背的出书?她偷偷埋怨,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
心法奥妙,但字句晦涩,她花了心思和功夫,依旧是背得磕巴。
凡人有云,曲有误,周郎顾。本该是风雅的场面,于她,无异于噩梦。
听她背诵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乎听不见,洛清知慢条斯理地磨完剑,问:“背不出来了?”
她点点头,小声说:“师兄,我能再温习一遍吗?”
“生死关头,你也可以求敌人让你翻出来温习吗?”洛清知一针见血地讽刺她。
她撇撇嘴,垂头丧气地说:“不好,我知道不好。”她湿漉漉的眼睛耷拉下来,“可我真的花时间背了,你吓我也没有用。”
“那就抄。”桌案上霎时摆上文房四宝,洛清知铁面无私:“五遍,明日晚间给我。”
夜色寂寂,清梦未得,秉烛苦读。
易泠歌抄得困乏,拄着下巴昏昏欲睡,眼前忽地闪过一个白衣身影。
她虽然常常眼花,但那一眼看得分明,是谭纾。
一定是刻意从她眼前掠过。
她叫了几声洛清知的名字,可他像是睡昏过去,怎么都不醒。
踌躇下,易泠歌翻窗而下,提步追了出去。
蜿蜒地跟了一路,夜色下的雾气更盛,谭纾竟一下子消失在了山谷里。
恍惚中,天地间乍现一个巨大的丹炉,外层刻着繁复的花纹,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处。
丹炉中响起空灵的女声:“你既来了,何不助我?”
她大着胆子交涉:“引我来此,你却不露面,是不是不太礼貌?”
那女声轻嗤,丹炉渐渐呈出透明状,只闻其声的女子,朦朦胧胧地可见其身形。
那简直不能被称之为人。
那是一个由密密麻麻的蜉蝣拼合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