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献听到她这算法只觉商人唯利是图,又见她说自己的命不值十万两,气得不免出声挖苦。
“你既重利,又为何建佛塔,难不成是指望佛祖保佑你财源滚进,富甲天下。”
余娇娇坦然双手合拢虔诚道:“那倒不是,首先,我已经富甲一方了,当然,佛祖若能保佑我自然更好,谁也不嫌钱多。”
她指尖拨弄着珠盘清脆撞响,“不过在我看来眼前的香火钱更实际些,百姓希望佛祖保佑,我便建座塔供他们实现心中所想,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沈献冷哼一声:“唯利是图。”
余娇娇笑眼弯弯:“多谢夸奖。”
旋即她问道:“你有家人吗?”
少年漠然的声音响起:“没有。”
余娇娇听到这话收起算盘:“既然你没有家人,那也没人会来赎你。你入了余府便是余府的人,余府不养闲人,待你身体修养好后便要想办法还我二十万两。对了,你方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余娇娇忽然弯下身子凑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蛋嘴角含笑:“我这个人不止贪财,我还好色,你也可以选择以身抵债。”
沈献见她突然凑上前以为她要耍流氓,心中一惊,刚想说话,床帐浮动间,一阵晚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入房中,他顿时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剧烈咳嗽起来,一时间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
这一咳嗽又牵动到原本疼痛稍缓的筋脉,沈献瞬间又唇色苍白,冷汗连连,整个人倒在床上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忍受着莫大痛苦。
余娇娇见他突然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有些讶然,没听说袖风楼的软骨散居然如此厉害。
她原先只是见这小美人小小年纪却一脸漠然看着别扭得很,就恶劣地想着戏耍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方才一番折腾,原本盖在沈献身上的被子半掉在地上,余娇娇无意间瞥见他脚踝处的伤痕。
那是之前在袖风楼时被老鸨掐起的痕迹。
狰狞的大片淤紫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格外扎眼,像是苍茫大雪中的一堆污迹。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无爹无娘的,被人卖到秦楼楚馆当鸭,也是怪可怜的。
余娇娇瞧着他如今痛苦万分的模样,叹了口气,心中到底有些怜惜。
痛,浑身上下如同被巨石反复碾压般痛苦。
沈献忍不住咬住嘴唇,浓郁的血腥味流入口中,却并没有带来丝毫缓解,反而像是熔浆入口,更加灼痛。
冷汗沾湿了枕头,似乎让枕头中的香味更甚,此时却没有丝毫安神之用。
墨色长发黏在额头上,沈献胸膛起伏不定,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想要缓解蚀骨的痛楚,疼痛却愈加剧烈的袭来。
一阵又一阵。
忽然,疼痛似乎消失不见。
沈献长舒一口气,以为这一波疼痛结束了,然而他喘息不过片刻,又一阵剧痛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
不同的是,这次却不再是将他浑身筋脉碾碎的痛楚,而是更加剧烈的,仿若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液都在燃烧般的灼痛。
又是这种痛,又是这种痛!
像是千万只蚂蚁钻过五脏六腑,啃食血肉,又像是熔岩入血,每一寸筋脉都在被火灼烧。
沈献清瘦嶙峋的手指攥紧床单,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床顶忍受着每一刻的煎熬。
救救我.......救救我......
真的太疼了,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是我要受这般痛苦,为什么要让我承受一切......
巨大的痛苦拉扯着身体的每一片肌肤,侵蚀着每一寸血液,他无法逃避,无法选择,只能承受着一切。
忽然,一股冰凉的触感涂抹在小腿上,激得沈献原本陷入癔症的意识猛然清醒。
撕裂身体的疼痛并未消失,但药膏的清香散在床榻中,萦绕在鼻尖。
他浑身的意识似乎被那一抹冰凉引领,睫毛轻颤间殷红的双眼微动,望向坐在床边的女子。
余娇娇边为他涂着药膏边吹着凉气道。
“你别瞧我,又不是我给你下的药,我也没有解药,你且受着吧,明日便好了。”
许久,见沈献不说话,余娇娇以为他疼傻了,见他嘴角咬破皮渗出的血迹,便取出袖中的帕子想要帮他擦下血迹,却没想到沈献一惊,猛地推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