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轻搅,药粥的清香浮动鼻尖。
余娇娇接着悠悠解释道:“青芝产于岭山,从岭山到扬州路途遥远、险境丛生,几经商贩转卖,到了城市之后再经过本地的行会抽成,其中产生的费用自然是算在药材里,价格层层垒叠,等到药铺贩卖时已然翻倍。扬州此时青芝断货,我为了给你治病可是连夜高价收购了扬州城内的所有青芝。”
余娇娇舀了一勺药粥递到沈献嘴边:“一株药材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药材本身,天地孕育是其气,为识货者所觅是其运,得所需之人所用是其幸。气、运、幸三者结合,才能将药材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沈献听到这话眉头微拧:“这世上大多是穷苦百姓之家,药材价格过高真正所需之人无可用,唯权贵富商所得。这不是药材之幸,是人之利。”
余娇娇对此并不否认,耸了耸肩:“你说的没错,买卖便是如此。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若无利也养不起这一院子的人,你也吃不上这一碗粥。”
沈献被她这话堵得一噎,只觉得心中憋屈。
但他知道余娇娇说得没错,如今人在屋檐下,与其想那远在天边的凡尘众人,不若喝下这温粥一碗。
既然老天爷没让他死,他可不想匆匆了却此生。
见他默默喝下药粥,余娇娇倒也并未多说,喂完粥后又叮嘱几句便放下碗勺起身离开。
出了房门,银台笑道:“看来主子您很喜欢这位小公子。”
阳光下,余娇娇的面色并不明媚。
她略垂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淡然和凉薄,平声吩咐道。
“等他身体好了就将人送走。”
这下倒是让银台一愣:“主子不喜欢他?”
方才主子分明对那人照顾有加,为何忽然便要将人送走。
余娇娇并未回答,而是望着探过墙头飘落的粉嫩桃花,声音沉静不见波澜。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居然对药理如此精通,却又只知药材好坏,不知买卖增值,莫说大夫药童,便是寻常人家也知晓买卖凭市,可一个能凭嗅觉分辨药材的人却不知道。你觉得是为何?”
银台听到这话有些差异,眉头微皱疑惑道:“许是他从前家境富裕,不谙世事?”
“能闻味辨药,这功夫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灵芝珍稀,玄芝更是天地珍宝,便是我这些年也只见过几次,他一闻却能分辨青芝和玄芝的区别,可见对玄芝极为熟悉。这样的少年,你觉得他的身份会是一个寻常家境富足之人吗?况且......”
接下来的话余娇娇并未说出口,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容貌绝世、筋脉紊乱、精通医理、无父无母、流落青楼,这些buff狂叠怎么看都不是个路人甲的设定。
余娇娇有些头疼,好不容易过上了躺平生活,她可是千不想万不愿再卷入是非之中。
原本只是想找个小美人陪伴左右,如今看来却是个烫手的芋头。
余娇娇无奈地拍了拍脑袋。
该,色字头上一把刀,让你一时鬼迷心窍招惹了个麻烦。
小心为妙,这少年惹不得也收不得,还是等他养好病后尽快脱手,免得惹火上身。
余娇娇吩咐道:“总之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这段时间尽量满足他的心愿,但不要招惹也无须奉承,礼待有加即可,等病好了便让他自行离开。”
银台眨了眨眼睛:“钱也不用还了?”
“......”
余娇娇深吸一口气,痛彻心扉:“暂且不要。”
但旋即她又切切叮嘱道,“但该记的帐一个也别漏了,若他并非是麻烦之人,那钱该还还得还,务必要让他记得这人情。还有,其他人要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多多提些好话,告诉他那日袖风楼的买主都是多么淫邪猥琐、卑鄙龌龊、丧尽天良,要不是我救下他他得遭受非人待遇、饱受摧残、生不如死,总之让他知晓我余府未曾薄待他即可。”
银台虽然不知道为何余娇娇忽然如此小心谨慎,但这些年主子说的话总是对的。
她应下:“银台知道了。”
余娇娇点点头,不论这小美人是何身份,如今到底落魄,他们余府礼待有加,总不至于惹上是非。
她正这般想着,一道身影匆匆忙忙朝这边走来,瞧见余娇娇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
“主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