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回事。齐家虽然对我有幼年庇护之情,但也仅限如此。当初我家那耳聋眼瞎的老东西葬身火海之后,余家岌岌可危,险些被瓜分殆尽,齐家不照样想着分一杯羹吗。商场如战场,生死相搏瞧得是谁技高一筹,可不凭那几分情谊,我答应齐老夫人是双赢。”
她一笑:“毕竟可不止十万两,而是一百万两加齐家的丝绸和酒酿业。如此一来,不仅是扬州,便是江南首富我也稳坐如山了。”
沈献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树大招风,盛极而衰,太过招摇难免引火烧身。更何况你是女子,想要吃绝户的人不会在少数,有时候见好就收反而能保全自身。”
余娇娇对他能向自己说出这番话倒是有些讶然,瞧着他笑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沈献冷哼一声:“我放什么心,本就与我无关。”
见他一副嘴硬心软阎王面,余娇娇心中倒是一暖:“你也不过十六七岁,看事情倒是通透。”
沈献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平淡道:“我虽然大部分年岁都是在百草谷度过。但谷中求医者无数,所涉及江湖纷争、世家仇恨也见到过不少,自然了解一些。说到底都是因为欲望二字所生龃龉,甚是可笑。”
余娇娇吃了口蜜桔,咬破果皮的瞬间,汁水迸发,酸甜涩味充斥整个口腔,如同人生百事。
“人有七情六欲,所生贪嗔痴恨人之常情嘛,若是都皆无欲无求,那都立定成佛了,不会有花扑玉缸春酒香,更不会有杨花曼舞翩纤姿,这世间得少了多少乐趣?我这绫罗酒肆又卖给谁啊?”
“你真是一句不提赚钱都心痒难耐。”
余娇娇理所应当:“我本来就是商人。”
“市侩。”
“你既无欲无求,削发为僧吧,我愿助你一臂之力,现在咱就掉头去千佛塔。”
两人各自靠着车厢,沈献望着窗外景色,余娇娇吃着零嘴,两人谁都没有看谁,只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的挖苦着。
时间在这闲嘴撩舌中随着后退的风景一点一滴流逝,像是融入大海的水滴转瞬不见踪迹。
余娇娇原本以为这会是平淡的一天,平淡到两人下了马车各自离开,从此江湖不见。即便多年之后有一日街头偶遇,至多不过是点头之交,再无瓜葛。
然而有时候人生便是因为一道马儿的嘶鸣,一阵猝不及防的颠簸被骤然打乱,等到再想理清头绪时才发现,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颠簸始料不及,沈献一头撞进余娇娇怀里时人还是懵的,只余下萦绕在鼻尖的玉露调香,同那晚病发痛苦万分时将他从深渊拉回的味道一样,袭人淡暖,馥郁柔,柔......柔软......
飞乱的思绪猛然惊醒,他瞬间弹起身子离开,后背紧贴车壁,双手扒着车窗,一脸赤红震惊。
余娇娇捂着胸口,漂亮的五官扭曲一团。
方才沈献那头就跟个巨石一样撞上来,力道之大她都怀疑此人是不是故意报复。
然而抬眼瞧见沈献,就见这人一副羞愤见鬼被蹂躏,恨不得离她百丈远的模样,可见他也是无意的。
“草。”
弄得倒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余娇娇心里骂骂咧咧,暗地决定务必再讹他一大笔。不过此时正事要紧,也只得揉了揉胸口作罢,转头朝外面问道。
“怎么回事?”
“主人,前面有一群流民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