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话说得圆滑又漂亮,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褚雪镜口中说出来的,她向来都仰着头用鼻孔看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她虽承忠远侯夫妇养育之恩,可再如何也没有亲生血脉的羁绊,眼下褚玉霜刚回府还好,若是时间长了恐怕迟早被褚玉霜顶替如今的地位,故而未雨绸缪,提前打好关系。
可褚雪镜天真得发蠢,当真能想到这么多么?众人心思各异,目光齐齐落在捧着簪盒的褚玉霜身上,暗道褚雪镜该不是在玉簪上做了什么手脚,好让褚玉霜出丑吧?
褚玉霜顶着他们惊疑的注视,对褚雪镜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二姐破费了,多谢二姐。”
褚雪镜这么一吓,之后的褚文褚灵秀送的什么都无人在意,直到忠远侯宣布开宴,席间的人麻木地咀嚼着饭菜,还没从褚雪镜的异样中回过神来。
褚雪镜倒是无所谓他们的想法,前世她不曾在这场家宴上露面,一是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份地位、抢了人家父母宠爱多年心虚,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此等场景——她被娇纵惯了,有忠远侯夫妇捧着、太子未婚夫哄着,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要什么给什么,又怎么会在意旁人?
她曾经亦怕过、小心翼翼过,家人和未婚夫的有意纵容却被她当作底气,让她心生侥幸,从未发觉自己身在虎穴。
蠢,蠢极。褚雪镜抿了一口红枣羹,她身体太弱、吃不了荤腥,日日只能吃些粥羹,就算府中厨子变着花样来也早就吃乏了,只用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匙。
褚朗见状要说什么,门外匆匆进来一个小厮。
“禀侯爷,叶、叶公子来访。”
忠远侯眉头一动,问:“哪家的叶公子?”
小厮道:“他自称是叶侍郎的二子叶程启,还有……”
“有什么就说什么,”忠远侯夫人放下银箸,显然感到不悦,“吞吞吐吐是谁教你的?”
小厮却抬眼看了褚朗一眼,又低下头去,颤声道:“镇北王世子也在。”
半月前镇北王世子卫北临和褚朗醉酒闹事闹到陛下面前人尽皆知,褚朗也因此被忠远侯禁足,结果今天才解禁,那活人祖宗就又来了,还带着帮手。
忠远侯沉了口气,终是没忍住,碗筷落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褚朗吓得一哆嗦。
虽说京都人人皆知卫北临实际是在京中为质,当今陛下借此好牵制北境,但卫北临又多得陛下宠爱,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明面上陛下纵着,他们做臣子的就不能拂了陛下的颜面,少说也要给卫北临几分敬畏。
更别说卫北临还带了个京中颇具盛名的才子叶程启,也不知道他那个纨绔脑子怎么撺掇上人家来做这种容易被人扫地出门的事的——
没有请帖、亦没有拜帖,不请自来,忠远侯没把他们轰出去已经是仁慈了。
*
卫北临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压根想不到什么拜不拜帖,倒是叶程启这个半路被拉来的挡箭牌犹豫再三,一直念叨着失礼。
但屈于卫北临的淫/威,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卫北临刚到如意楼见到他的时候险些以为小厮记错地方了——毕竟叶程启清雅端方、谈吐斯文,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和原主混迹市井的“败类”,他几番试探,才知道是叶程启有求于原主,自然不在意原主烂透的名声。
“卫兄两日前不是说,只要在下如期赴约,就愿意将那副《安山猎虎图》赠予在下吗?”叶程启一个文弱书生,重复这种自我感觉的无理要求让他羞愧难当。
卫北临听罢管他什么猎狼图猎虎图,满口应下,然后把叶程启忽悠过来做幌子。
怪不得好福说让叶程启代为引荐能有机会,这不就是他以前在现代上学时打着和好学生去图书馆的旗号实际上拐道到网吧打游戏一样的伎俩吗?卫北临莫名有些激动,毕竟以前他是那个被打旗号的好学生,现在身份翻转,还真有几分刺激。
“卫兄,”那通报小厮去了许久都不回来,叶程启心道恐怕是忠远侯听到卫北临的名号就要咬牙切齿,“你答应我的……”
“当然当然,”卫北临大手一挥,豪迈道,“回去我就让好福把那什么图送到你府上。”
“是《安山猎虎图》。”事关爱图,叶程启不免多唠叨两句。他爹和忠远侯没什么交情,只是寻常官僚,他不确定忠远侯会不会因为他爹的面子给他几分面子,又或者因为他“才子”的美名愿意赏几分薄面……
叶程启心里打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