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顾不得全身衣衫浸湿跑回水榭躲雨,甚至还因情急湿滑而跌倒,仓皇爬起的凉赢脑袋里惦着的,都是那些书的安危。
踉踉跄跄跑回水榭,石桥刚刚入目,便见已然有人立于桥上,躬身快手卷起简牍。
大雨迷了视线,这座澜苑还未见过出了二俾和高傒之外的任何人。
然那一身紫衫绣袍、修长身形,却只与一人重合。
来不及想那许多,凉赢快步跑了过去,帮着一同将简牍捧在怀里,可却没有手遮掩自己了。
一者为防失礼,二者情急难顾,凉赢始终不敢正视其面。
忽觉头顶一黑,身侧之人左手捧书,右臂高抬于顶,以袖为伞护持凉赢。
两人紧挨一路冒雨快行,折返水榭方得避雨。
待到那人放下袖管早已湿透的右臂,凉赢方才看清其长相。
两绺柔滑青丝自鬓边笔直垂落,浓发如挂川顺流汇于谷口,收于玫色绳结悬于腰际。纤细秀纹眉如薄柳,一双丹凤眼凝霜,略显空洞无神,肤白薄唇,可谓俊秀绝伦。
一时之间,凉赢竟看呆了,不知该向谁道谢。
实则是不敢。
即便再怎么秀美,凉赢也不会瞎到分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名男子。
他未开口,将左手书简搁在案上摊开。
如梦初醒之下,凉赢亦照葫芦画瓢,将怀中的三卷尽数摊于案上。
合计五卷之中,有两卷因抢救及时保存尚好,可剩余的三卷则有些文字雨水浸泡而散墨,字迹略显模糊。
“哎呀!”
这令凉赢慌了神,想拿干布去擦却又怕越抹越糊,急慌不知所措。
“无妨。”
他却并不在意,甚至面无半分神色,口吻更无责备之意,“反正卷内文字早已熟记于心,非雨水所能冲刷。”
其声似深夜洞箫,如梦似幻,使人仿佛置身缥缈之境。
凉赢见其外袍半湿,发丝亦满是晶莹水珠慢慢渗入,赶忙取来干巾双手捧上:“都是在下一时疏忽,非但有损您借阅的珍贵典籍,更让您无端淋雨受寒,还请责罚!”
睿目转睛,凉赢垂首不敢正视自己,他缓缓伸手接过了干巾轻拭颈部,如雪肌肤及线条明晰的锁骨微微外露。
“此事不要让她们知晓,尤其花卷。”
“是。”
虽说并非自己主观故意,更没有擅自上楼,可毕竟凉赢也与楼上那位“三公主”打了照面,触犯了花卷当初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哪里还敢说不?
略略抬眉探目,面前已然空空如也,就好似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再看案上,那干巾对折叠好,静静地躺在那里,证明方才不是梦境,更非幻觉。
原来传闻中的三公主,竟是男子。
何止于此,他根本就不是哑巴,样貌也与传闻之中南辕北辙,甚至比起先前已有一面之缘的齐国二公子叔纠,也更胜一筹。
为何外界会有那样与事实截然相反的传闻?他又为何隐居于此自决世外?
笼罩在他身上的迷雾,并未因见面而消散,反倒愈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