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列杂乱的道具架上放着民国时期的军装、警服、旗袍,但衣物老旧,颜色过于鲜艳,角落里堆着快要散架的黄包车。
方雪穗只是扫了一眼,脑子里浑然天成的小马达滴滴响起,她立刻判断出这个剧组,很穷。
民国戏不好拍,没有钱的话,更难拍,极有可能拍出“辣眼神剧”。
这种剧组的艺人要么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要么是不温不火的老演员,同这些艺人一起跟组的经纪人自然也处境艰难。
盘算了这些,方雪穗见到初桃的第一句话是:“我需要钱,你能给多少?”
初桃很直接地报价:“30万。”
方雪穗摇头:“不够,这生意没法儿做。”
初桃摊了摊手,无奈地笑:“我还没开口说是什么事儿,你怎么知道不能做?”
方雪穗坚决地道:“因为钱不够,什么事都没法做。”
初桃给出一句郑重的承诺:“事成,会有更多。“
方雪穗笑出了声:“我不信大饼。”
画饼是一件愚蠢的事情,相信别人的大饼更是愚不可及。
任何人画的饼,方雪穗都不信,即使这个人是初桃。
初桃,原名梁玉,梁家大小姐,是谢梁礼的表妹。她二十岁时自京北大学肆业,拒绝家族资源,孤身闯入好莱坞。二十二岁回国,一年内捧出顶流影后,成为娱乐圈最具潜力的新晋经纪人。二十四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此后五年内,娱乐圈爆火的艺人皆出自她的公司,初桃也因此成为这个圈子最顶级的经纪人。
方雪穗到京北大学报道的第一天,带着大包小包从拥挤闷热的火车站出来。
阳光自巨幅广告牌反射而来,汗水流向眼睛,如同细小的针尖在眼球表面划过,刺痛中她抬手擦拭粘腻的不适,再睁眼,视线清晰后第一眼便看见初桃的照片。
二十四岁的初桃意气风发,如果说她身边风华绝代的影后是妩媚的美,那么初桃就是独一无二的英气的美。
方雪穗曾经深深地仰望初桃,但这并不耽误她现在严重怀疑初桃能不能实现承诺。
一年前,初桃的经纪公司内所有顶流艺人宣布解约、独立,几乎在一夕之间,初桃成了“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针对初桃的围猎,主导人是她亲手养出来的影帝纪漠。
可是没有人敢帮初桃,因为梁家自初桃的父亲入狱便已败落,而纪漠正火得如日中天。
几声尖锐的蝉鸣声响起,单调重复,将宁静的夜晚撕扯得支离破碎。
初桃疲惫地眨了眨眼,突然来了句:
“方大导演,你最近日子不算好过吧。”
方雪穗学着她的模样,也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大经纪人,被逼成这样,你也不好过吧。”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不约而同地坐下来。
在狭窄、杂乱的道具棚内,初桃找出角落里不知道过期了多久的啤酒递给方雪穗,她们一人一罐地喝了起来。
临时搭建的道具棚被各式各样的道具和杂乱无章的线缆包围,棚顶由厚重的帆布和廉价的塑料布拼接而成。
方雪穗的目光穿越略显斑驳的棚顶缝隙,夜空如洗,星星点点,山里的星星格外纯净、漂亮。
望着那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方雪穗灌下一口酒,酒意上头,她骂了句:
“见鬼,我们怎么混成这样儿了。”
相比之下,初桃的沉默倒有一种理智的意味。
她倚靠在缺了一根腿儿的桌子边,喝一口酒,点燃一支烟,明亮的火光在昏暗的环境中跳跃,略带凉意的薄荷味儿烟雾袅袅升起。
初桃的面容晦暗、模糊。
空气中弥漫的烟雾渐渐变得稀薄,却仍缭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方雪穗透过白色的烟雾看见初桃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听见她疯狂的声音:
“穗子,我们合作,我弄死纪漠,你整死谢梁礼。”
纪漠如今背后的靠山,是谢家。
谢氏最近把旗下的娱乐公司都整顿了一遍,并把它们并入建永资本。
建永资本投了kk影视,他们要全力捧纪漠。
谢梁礼的二伯虽然退了,但人走茶不凉,谢氏集团这几年发展态势愈发猛起来。
建梁资本是谢氏集团投石问路的石子,一旦能成,谢氏的商业版图将再度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