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侵肺,陆敬祯咳得生疼,他抓着沈嘉禾的手摇头:“不行……”
“先别说话。”沈嘉禾挡住帘外凉风,见他咳得唇色发白,一时未有停歇架势,当下用真气将掌心熨热,穿过狐裘替他揉着后心,“成安,去请大夫。”
院子里枝叶簌簌,隔着门帘还能听到内室传出的阵阵咳嗽声。
沈嘉禾依旧穿着一身血污的铠甲立于廊下,徐成安劝她先回去换衣服的话她似乎没听见。
自从得知这几日大夫一直在府衙住着,将军沉着脸便没再说过话。徐成安都没敢说那书生身体太差,这三日里不仅晕过两次,还咳过血。
大夫终于出来了,见沈嘉禾站在外便道:“先生说请将军进去。”
沈嘉禾抬眸朝里望了眼,没急着进去:“如何?”
大夫不敢瞒着,叹息道:“先生身有沉疴,这几日太过辛劳,又受了凉,这才有些遭不住,我已替先生施过针,待日后好生将养会好的。”
“需要养多久?”沈嘉禾追着问,“半月够不够?”
大夫犹豫:“这……”
沈嘉禾心下了然,沉着脸拂袖入内。
半月不够,那他还怎么赶得及会试!
有些事不必多问,沈嘉禾也猜得到这三日他怕是夜夜不得好眠,三万人的生计,府衙钱库,粮食汇总,余粮分配,一笔笔数目都要实算才能做出最终安排。
他在马车上轻描淡写说的那些算计,实则都是他日夜熬出来的结果。
“祝云意!”沈嘉禾绕过墨云屏风,内室漂浮着苦涩药味,榻上的书生闻言睁眼朝她看来。一双墨色华眸里沉染了笑意,沈嘉禾莫名一噎,跃至唇齿那些指责的话悄然散去,她的语气终是软了些,“我入城是为救人,不是让你死在这里。”
“嗯。”他压下喉间咳意,哑声道,“我不死,郡主。”
沈嘉禾的指尖轻颤,本想告诫他不许再这样唤她,可话卷至舌尖,又看着眼前这人病骨支离的虚弱模样,她到底没说出口。
陆敬祯侧身半撑着坐起来,还是那句话:“不要心软,别让他们吃饱。”
“躺着。”沈嘉禾伸手欲将人按回床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敬祯本就身上无力,重新跌回床榻,拧眉缓了片刻才看向沈嘉禾:“将军入城暂代府尹接管凉州,此间事了,陛下论功行赏,将军当是首功。但将军……不缺这个功劳,也不该拿。”
沈嘉禾睨着面前清弱书生,他说的慢,她抿唇耐心听着没打断他。
“昔年老王爷去后,先世子为何没有平袭承爵,如今夫人和小世子为何要从豫北搬至郢京,旁人不懂其中深意,将军该是明白。”
沈嘉禾的呼吸微敛,目光深邃几分。
“天子忌惮沈家军功,必然不愿再见将军收拢民心。”
他竟敢把话说得这样明白!
“祝云意……”沈嘉禾近前一步,握住他的衣襟将人半提起来,“你想找死吗?”
他似并不在意,也没打算住口:“将军不但要当这个坏人,待赈灾辎重一到,你还得亲手将这功劳送出去。”
沈嘉禾垂下眼睑,微压着杀气。
这样一个连气都喘不匀,说话都费劲的人,竟把豫北侯府过去八年的处境看得明明白白。
他知她入城的目的,替她谋划,帮她救人,甚至连如何全身而退都为她想好了……
而就在刚才一刹那,她竟动了杀他的念头。
明明一夜春宵后,她都没想过要杀他。
这人太聪明了,倘若哪天他一朝入仕,投向陆敬祯的阵营……
“今年春闱我怕是赶不及了。”陆敬祯无视她眼中杀意,清弱笑了笑,“将军要把我留在凉州吗?”
沈嘉禾的指关略紧,他这是在提醒她?
错过今年,便需再等三年,似乎的确没必要带他同行回京。
要把他留在这里吗?
腕口便被一抹凉意缠住。
沈嘉禾低头便见书生消瘦的手捉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却见他敛了笑意,眼底浮一抹担忧。
“之前看将军背上有伤。”他借力撑坐起,从枕下摸出一盒药膏,“先上药吧。”
沈嘉禾没应,睨住他:“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