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曲云织推开了些,五指掐住她下颌,对上那双不怎么聪明的眼睛,“玄微死后,你转而勾引他的死敌。”
“就没有那么一丝,觉得对不起亡夫的在天之灵吗?”
曲云织呼吸一窒,魔尊掐他的手根本没用力,她却觉得被扼住了喉咙,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搅得她眼中光怪陆离一片,心中最狼狈的伤疤被毫不留情扯开,暴露出不堪直视的腐烂脓疮。
她眼中沁出淋漓水色,波光剧烈地动荡,就好像要碎了一般。
万俟逐鹿下一句话彻底击穿她仅存的尊严。
“玄微择道侣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锋利的话语就像迎头给的一巴掌,扇得曲云织头晕目眩,唇瓣嗫嚅,却浑浑噩噩发不了声。
万俟逐鹿起身,掸掸衣摆上的灰,脚下影子漾开浅浅涟漪,曾被收纳其中的青云剑探出一截剑柄,自行飞入魔尊张开的手掌中。
“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玄微是怎么死的?”
曲云织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长久未回神,闻言下意识道:“渡劫失败,兵解魂消。”
万俟逐鹿蹙眉,“为何选择伤重未愈时渡劫?”
曲云织呆呆摇头,“不知道。”
万俟逐鹿本想问你身为人家道侣,连这点事都不清楚,但对上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
魔尊没好气屈指往青云剑上一弹,注入一缕魔气。
濯如冰玉的剑身被漆黑雾瘴所侵染,却像重新活了过来,拼死抵抗这一道入侵的魔气。
断剑悬空,止不住发出嗡鸣。
却忽然,平滑的断口稳稳指向跪坐地上的曲云织,破空之声响起时,剑刃已险些割破那截脆弱的颈项。
关键时刻,万俟逐鹿紧握剑柄,慢悠悠抽回青云剑。
曲云织却受到不小的惊吓,后知后觉捂住脖颈,依然能感受到残留肌肤的寒意。
“走了。”没必要从此人口中再作询问,魔尊于是招呼小跟班,大跨步离开。
宋逾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老大,那女人该怎么处理,是继续做成丸子吗?”
他还在纠结丸子的问题。
万俟逐鹿只说:“留着,带回魔域。”
宋逾应了声,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又不能做成丸子,又没法问出些什么,留着干嘛?”
难不成真被勾引到了?
想法冒出来的一瞬,他自己都被惊到,脚步一错差点摔倒,抬起头难以置信望向魔尊后背。
据他多年以来的了解,老大可不是爱使坏吓唬人的魔,却在最后反常地拿把断剑恐吓那个人族女子。
老大动心了?
他们不近女色的魔尊被玷污了?
宋逾痛心疾首,脸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缤纷极了。
万俟逐鹿要再不解释,他担心自己从今往后风评被害。
“想多了,这柄剑不是我刻意使坏才冲出去,而是自行对那女人产生了杀意。”他险之又险攥住剑柄,才没发生血溅当场的事。
眼下青云剑已没了动静,魔尊手上一松,剑身便毫无反抗落回影子里。
“名剑护主,只会对心怀不轨之人有敌意。”
万俟逐鹿说到这里,唇角微挑,眼神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变为兴奋。
“也就是说,玄微之死,和那女人脱不开干系。”
*
魔尊走后,曲云织缓缓松开捂在脖颈上的手。
那些迷茫、狼狈、心有余悸,一切脆弱而动摇的神色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漠然。
第一步勉强算是成功了。
她心想。
接近魔尊,诱他动心,最后将其杀死,获取他身上的魔族至宝。
修真界共有人魔神妖四族,每一族都有着各自的至宝,据说乃天地鸿蒙所化,四族至宝齐聚时能引动天道,更改法则。
十年前,她的族地发生了一场灾难。
白虹贯日,林间虫鸣鸟叫尽皆蛰伏,周遭陷入异样的寂静。
随后所有的声响在同一时刻爆发,大地龟裂,岩浆肆无忌惮地涌现,浓烟与黑云像某种庞然巨物倾轧而来。
昔日安宁的故乡眨眼成了无人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