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织神色未改,她今日穿了身织金黑袍,肖似的颜色落在魔尊身上是冷峻深沉,换成她则穿出一种凄迷阴郁的昳丽,像蛰伏阴影的幽鬼。
她半点不意外的模样,表情依旧很淡。
万俟逐鹿说:“你二人自小相识,应当来自同一个地方,可奇怪的是你们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找不到丝毫过去的痕迹。”
玄微仙君横空出世,在一次凡间历练后带回他的青梅。
短短两句话,足够概括他二人此前一生。
曲云织心想并不奇怪,她们一族遭遇天罚前,也是避世隐居的,再加上玄微早先便清扫过痕迹,时隔多年魔尊查不出很正常。
万俟逐鹿接着道:“来到上清仙宗后,你们感情深厚,恩爱非常,一人君子持礼,一人红袖添香。”
“所以我实在想不出你杀玄微的理由。”
魔尊微微叹息一声,表现得他对玄微之死有多惋惜的样子,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想想你先后接近玄微与我,其中目的不言自明,是为了气运之子,准确来说是我们身上的鸿蒙至宝而来。”
曲云织毫不意外魔尊能看破这点,她只说:“至宝无法被他人抢夺。”
万俟逐鹿不以为意,“只是无法被抢而已,除此之外的手段多的是,至宝无法可解,但人身上到处是破绽。”
“诱骗、欺瞒、利用,但凡对人起效的手段对气运之子同样有用。”
“再说了。”魔尊语调散漫,意有所指地说,“只是目前没有,不代表不存在抢夺鸿蒙至宝的手段。”
曲云织听出来了,但她不紧不慢反驳,“魔尊高看我了,凭我这点微末修为,怎能做到那些大能都无法成功之事?”
“玄微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万俟逐鹿偏了偏头,额发懒懒散落,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直视曲云织。
即便知道不能在此时表露出异样,可曲云织难以抑制心中错愕,瞳仁有瞬间缩紧。
他说什么?
玄微能强行夺走气运之子身上的至宝,就和她一样!
或者说——
“玄微根本不是人族气运之子,他身上的鸿蒙至宝,是从真正的气运之子手中夺来的。”
魔尊慢条斯理地,将曲云织也不曾知晓的真相道出。
万俟逐鹿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神情,“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猜拥有这种能力的应该不止你们两个,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曲云织掩在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
她心神乱了。
玄微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一点,魔尊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在拿谎话诈她。
可倘若魔尊说的是真,恐怕她们一族都拥有这种能力。
与族人莫名遭受天罚是否有联系?
玄微可以瞒她这一件事,又是否有更多秘密不被她发觉?
她们毕竟错过了十年,那些琴瑟和鸣、恩爱不移的回忆里,又究竟有多少是虚情假意?
可惜人死得不能再死,真相已无从知晓。
万俟逐鹿垂眸凝视曲云织的面庞,女子那双漆黑的眼里暗流激荡,翻涌着无尽愤怒却被主人死死压抑。
初见时他就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长睫卷翘,眼皮勾画出工笔般优美流畅的弧度,落笔在眼尾处又有着宛若淡墨的洇痕,是一双典型的桃花眼。
可惜眸子雾蒙蒙的,寥落而冷清,像在下着一场哀愁的细雨。
她想必也曾为玄微的死而感到哀伤。
如今骤然得知那人深情作假,全心全意信任的夫君早与她疏离。
即便此前有过愧疚,更多的是被欺瞒、被背叛的怒火,以燎原之势点燃,烧得那双眼里雾色不再,如洗净了的刀锋,迸发出凛冽寒光。
如此明亮夺目。
也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魔尊第一次做出堪称亲昵的举动,情难自禁。
他俯下身,细细替曲云织梳理鬓边乱发,摩挲细腻顺滑的发质,轻柔拢到耳后,拇指有意无意蹭过她眼尾。
“放心,今后不会再让外人叨扰你。”
万俟逐鹿以一种安抚的语气许下承诺,意味着他将正式在魔族,给曲云织打上自己的标签。
由他亲自来陪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