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的道童不懂。
徐微生却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永寿公主惯用苏合香,芳香悠长,兼有安神止痛的功效,内有花香,也有药香。
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有苏合香的味道,淡淡的,要仔细闻才能闻到。
回到住处的徐微生举起衣袖低头嗅了嗅,这件衣服是前两天在裁缝铺买的,这两天一直放在公主私宅的箱笼里,今天是第一次穿。
私宅的苏合香比芙蓉殿要更淡一些,因为檀华无所谓点不点香,那座宅子里的仆人也不知道檀华为什么要点苏合香,她们往往随意点香,有苏合香也有些别的。
这件衣服沾上了苏合香还有梨花香的味道。
徐微生想起了永寿公主,他离开的时候,她背对着他,玉肩裹在锦被里面,头枕在一方青花瓷枕上头,黑发蜿蜒犹如一条墨做的河流,熠熠生辉,发丝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他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幽香袅袅。他想知道她冷不冷,又或者热不热,却担心扰了她的睡眠,不敢动弹,昨天她睡得早,前天却是天蒙蒙亮才睡,今天应该多睡一些,徐微生看了永寿公主的背影一会儿,帮她拉了拉被子,这才掀开床帐出去。
不知道公主现在可醒了?
檀华并没有睡很久,阳光照进来她就醒了。
这处私宅的床帐不像宫里那样遮光,是纯净的粉色,阳光一升起来,帐子里也会亮起来,亮堂堂暖洋洋的。
她翻了个身,看了看帐子里明灿灿的阳光,却没有立刻起来。
腰有点酸,精神却神清气爽。
这两天她和小道士徐微生胡天胡地地演了几套话本。
徐微生一直都是个端端正正的道士,他有点像读书人,又比读书人多了些世外之人的安静。
他一直以来的生活比读书人还要纯粹,就是学习典籍,教导师弟,和师父一起施法祭祀,炼丹占卜。
不得不说,徐微生是个有点禁欲气质的男人。
在遇到檀华以前的漫长生活里,他都过着一种低欲望的生活,但遇到她之后,他知晓了什么是渴望,却不得不压抑。
即使是现在,如果不逼迫他,他也会压抑。
檀华很喜欢一点点的逼迫徐微生,大约人总是有那么一点恶趣味的。
她喜欢徐微生听话的样子,他情愿让她为所欲为,什么都不会拒绝。
把他逼迫到极点,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也不讨厌,很有趣。
枕边空空,徐微生已经不在身边了。
身边干干净净,连一个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徐微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他的衣服永远是一尘不染的,甚至有一些皂荚的味道,让檀华回忆起来很久以前看过的言情小说,那种大开本的,彩色封面的青春爱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总是干干净净,身上可能会有淡淡的洗衣液或是洗衣粉的味道。
和尚也好,道士也好总是起的很早。
徐微生每天都起的很早。
檀华躺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卧室里没留人,她一个人掀开床帐,低头发现鞋子整整齐齐放在床前的脚踏上,从她坐着的位置,只要伸脚一踩,就能穿上走路。
昨天晚上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鞋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儿了,衣服也是,她记得当时道士昨天演的是个纨绔子弟,她特意给了他一件花哨的宝蓝色衣裳,而自己穿得一身梨花白,后来道士的宝蓝色衣裳被她扯烂了,她一身梨花丢得七零八落。
脚踩到鞋里,鞋子放的位置正正好好。
檀华站起身,走了两步。
室内格外整齐。
昨天玩闹中脱掉的那身梨花白衣裳整整齐齐四四方方叠在桌子上,带着银色暗纹包边的月白色小衣夹在这堆衣裳中间,还有她的一条白色绣花丝帕也安然放好,叠成四方一小块,摆在这一打衣服旁边。
窗边的花瓶里甚至多了一束粉白蔷薇花。
她走到窗边,无所谓什么规矩仪态,侧身在放着花瓶的高桌子上坐下,粉白色蔷薇花瓣上还带着清晨晶莹微凉的露水,随手取出一支蔷薇,发现花上的刺已经被人细心的去掉了。
蔷薇花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陶瓷盅,下面压了一张小小的桃花知笺,字迹工整秀丽。
檀华拾起那张桃花纸笺略看了看,才看向上面的文字。
“前日巧见人做了果酱,甜香袭人,不妨一尝,盼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