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么说,祈寒酥瞟了眼装着枕仙儿的药匣,有点难以开口。
如果世上没有妖魔鬼怪,那她带着的这个到底是什么?
沙沙的雨棍声逐渐密集,“傩师”摇头晃脑地靠近供台,手一翻,一只草扎的小人盘在他手掌上,口中沙哑地念道——
“皮囊五十朽,焦苦半世忧,傩巫降福寿,长乐无昏昼。”
周围跪着的、同样挂着骨质项链的弟子们双手在头顶和大地面分别拍击,齐声高喊——
“请大巫!请大巫!请大巫!”
密密麻麻的、暴雨般的声音和这念祷搅合在一起,产生了一丝迷幻的效力。祈寒酥往四周环顾,周围围观的城主府婢仆们大多目露敬畏,脊背压得极低。
而那傩师在“大巫”的呼喊中,头骨面具下的漆黑嘴唇中一喷,一道火焰在惊喊中喷向手中的草扎小人,转眼间,小人化作一把灰烬,被他投入了供桌上的水碗中。
下一刻,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妇人拍了拍手,屏风被从两边撤开。
“饮絮,傩师求来的神水,能驱你撞的煞,快喝了吧。”
侍女扶出那祈寒酥曾见过一面的盐江城第一美人,只是此时,这位佳人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俏美的脸上一片苍白,嘴唇干裂,一脸反感地看着送到她嘴边的神水。
那有孕在身的二夫人温温柔柔地劝道:“怎么了饮絮,二娘可是天不亮就去就求了傩师,你要是不喝,老爷和长公子怎么能放心呢?”
“小姐,快喝了吧。”“饮絮别耍小性子了。”“喝了病就好了。”
奴婢们将王饮絮团团围住,而一侧的丹若仿佛看出什么,似有动念想要过去,但犹豫了一下,仍是攥紧拳头留在原地。
但下一刻,身边的傻丫头却旁若无人地出声问道——
“姆姆,小姐嘴唇发干,面泛青筋,是不是染上了焦渴病?”
她声音不大,口气也只是随意而已,却让城主府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刚才作法的傩师一众,纷纷转头看向她这边,那二夫人更是脸色铁青。
“丹若大夫,你带来的人怎么敢胡言乱语!小姐怎么可能染上那疯症!”
在盐江城,染上焦渴病的人大多会变成喝血的怪物,甚至小孩子都会拿这话来骂人。
但酥饼从小在镇痴寮长大,对她来说,焦渴症只是病而已。
“姆姆,我……”
酥饼直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然而丹若听到这话之后,却长出一口气,安抚地看了一眼女儿,上前一步。
“我女儿没有说错,小姐的确染上了焦渴病。不过,是浅症,若我所料不差,只要开一剂催吐药,隔日就能转好。”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阵沙沙的雨棍声响起,那位傩师将雨棍交给弟子,缓步走来,声音冷漠地对丹若说道:“你,在质疑吾之祝由术?”
二夫人忙道:“傩师息怒!我立即让人将她们打出去!”
傩师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面具后的眼睛直视丹若:“听人说,你也自称‘巫医’?”
“我只是医,身无异术,‘巫’是别人浑说的,当不起这个名头。不过,焦渴病,也的确只有镇痴寮能治。”丹若说道。
傩师发出一声冷笑:“最近几年,有不少香众将大巫降罚的罪人转送你镇痴寮,既然你敢放出豪言,那本师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一勾手,旁边的弟子送上一只镶满宝石的银壶,他一揭开盖子,倾倒了一小泼出来。
这水滴落在地上,所溅到的草叶,肉眼可见地干枯变黄。
丹若一皱眉,只听那傩师指向祈寒酥。
“让你女儿喝一口烬雪湖的水,如果她能被你治愈,那城主千金也可以一并交由你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