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危也不以为意,并不去猜想冯阿姨的动机。她好歹也在乡下当了一阵村姑,生火这种事难不倒她,也并不觉得苦,笑道:“这些活乡下孩子都会,也不苦的。我妈很疼我,并不让我干农活,那才是吃苦。”
一提苏红梅,冯阿姨果然来了兴致,马桶刷子都扔一边,凑过来低声问:“你妈妈呢?还在乡下?”
林思危的笑容顿时隐去,变得落寞起来。
“我妈生病……没了……”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冯阿姨直挥手,恨不得打自己巴掌:“呸呸呸,瞧我问了些什么。小姑娘别生阿姨的气啊。”
懊恼倒也十分真诚,懊恼完又自我开解:“想想也是哦,要是你妈还在,大概也不至于要来投奔你爸。你叫什么来的?”
“林思危。居安思危的‘思危’。”
冯阿姨又没读过多少书,哪知道什么居安思危,只觉得危危也很好听,像薇薇。她是个热心人,想着“薇薇”没有了妈妈,爸爸也是从小没一起生活的,又生得这么瘦骨嶙峋,跟孤儿也没啥区别。孤身一人到城里肯定不习惯,这不慈母心就立刻发作了。
“薇薇啊,以后有什么不懂就来找冯阿姨,我退休了,有时间教你。”
林思危心中一动,觉得冯阿姨真是上天掉落的天使,这么好的现世老师上哪儿去找呢?
“那好啊。冯阿姨不许嫌我烦,我有点笨的。”
冯阿姨见这孩子一边说自己笨,一边麻利地生上了火,心中感叹,这着实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在乡下生得又黑又瘦,不知城里能不能将她养回来。
巷子里,林思危和邻居们有说有笑的,43号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刘玉秀起床想要生火,发现煤炉没了。
“遭贼了?咱家炉子呢?”
比她起得更早的双胞胎妹妹林家乐在院子里刷牙,隔着窗户跟刘玉秀道:“那个人拎出去了,在外头生火呢。”
那个人?刘玉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林思危。头大,家里多了一号人,真是无时无刻都扎在她眼里,杵在她心里。
“她会生火?”刘玉秀嘟囔,“浪费咱家煤球吧。”
林家乐道:“呵,不一定会生火,但一定会表现。院子里不够她显摆的。”
刘玉秀心中一惊,被女儿这句话点醒。
好你个林思危,小小年纪就知道做给别人看,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啊。
林家乐刷完牙,哐哐洗了牙刷,进屋就压低声音问:“妈,她真的是爸和别的女人生的?”
刘玉秀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你和欢欢读书考大学是正经,她在咱家住不久。”
林家乐却不以为然:“她要真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你还能赶走?”
这丫头也太会扎心了。
刘玉秀咬牙:“那就让你爸跟她一起滚,谁惹的烂摊子谁收拾。”
说话间,林思危清脆的声音进了院子:“刘阿姨,你起来啦。炉子我生好了,米也淘好了。”
这声音嘎嘣脆,院子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任谁听见这些话,都会说林家这个丫头真懂事、真能干、真孝顺,林家真是捡到宝了。
只有刘玉秀觉得,这是踩到屎了。
她冷脸望着林思危:“不用你忙这些,我家的事,我们自己有安排。”
说着从林思危手里夺过煤球炉,拎进去烧粥了。
林思危搓搓手,转头望见了正洗脸的林家乐,立刻有了新目标。
“你是我大妹妹还是小妹妹啊?”林思危笑呵呵地问。
林家乐打量她:“瞧你这么矮,并不像我姐姐。”
这话其实很不礼貌。
但林思危岂会在意这些,她点头:“我比你大两岁,当然是姐姐。就是乡下吃不好,挑担也压个子,所以我长得矮。”
又羡慕地望着林家乐手里的毛巾:“你的洗脸巾真好看,上面还有花。”
这话让林家乐优越感顿起。
“这叫毛巾。你们乡下洗脸不用毛巾的吗?”
林思危摇摇头:“我们都是井里打点水,拿手抹一把,哪来这么好的东西啊。看着就好软乎……”
配合着羡慕的语气,表情也十分到位。
而林家乐被她这么一羡慕,也觉得毛巾果然更软了、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