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的天阴沉下来,微薄的日光彻底隐在云层后,车子出了市区,刮在车窗上的风渐渐凛冽。www.wxzhimeng.com
戚容在市立公墓下了车,怀抱着那束蓝色鸾尾花,沿着公墓大门拾级而上。
太久没有来过这里,冰凉的墓碑和泛黄的照片都快要在记忆中褪色了。
小的时候,戚容也曾有过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弟弟乖巧懂事,总会对着他露出甜甜笑容。
没有大富大贵,他们只是这座繁华城市中最不起眼的一盏灯火,虽小,却足够温暖。
只是这一切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
身为医生的父亲在一场医闹事故中被波及,不治身亡,母亲受不了打击,没几个月也追着父亲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半大孩子。
而弟弟走失后,就只剩他一个人。
戚容走过墓园正中那棵高大栎树,踩过柔软草坪,在快要走到尽头时,停下了脚步。
戚容垂下眼,静静地看着那已日久斑驳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老照片,长久地,回不过神来。
他觉得茫然。
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父母的样子了。
时间太久了,可好像也并没有过很久,他只是离那些普通平凡的日子太远了,远得已经回不了头。
良久,戚容才缓缓蹲下身,与面前那冰冷墓碑无声对视。
“爸、妈,我今天见到了弟弟……”
他想将花放下,却突然看到了倒在墓碑旁一束早已枯萎的花,包装纸已脏污不堪,花枝干枯破败,已不知在这里独自躺了多久。
戚容微怔。
除了他,还有谁来过这里吗?
从前的亲戚早已断了联系,不会是他们,戚容探出手,指尖捻起那干枯到看不出□□颜色的干花,依稀看到一点卷曲像蝴蝶的花叶。
是鸾尾花……
半晌,戚容收回了手,将那束花拿到一边,翻遍全身没有找到卫生纸,只好拿出口袋里手帕将墓碑周围来回擦拭了一遍,将杂草落叶清理干净后,才将自己带来的新鲜花束摆了上去。
他并不急着起身,不厌其烦地拨了拨花朵和包装纸,确认整理好了,才浅浅扯了下唇角。
“原来还有人记得你们……”
呼出一口气,戚容很快站起了身。
眼睛一寸寸刮过墓碑上的照片姓名,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克制地紧了紧,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见到了弟弟,本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他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如今,他与那墓碑相顾无言,却没有了任何表达欲。www.changduwx.me
无论如何自欺欺人,父母也不会再回来的。
无论他如何做、怎么说,死去的人都永远离开了。
只有活着的人才惦记这一点莫须有的寄托,他们没有离开,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存在,都是骗小孩的。
走了就是走了。
可是,戚容又会止不住地想。
他们会怪他吗?
因为他即将要做的事……
戚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开了目光,沿来时的路离开。
墓园很静,工作日的下午,除了他没有人来扫墓探亲,板鞋踏在微潮的地板上,带起一点窸窣声响。
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目光出神地落在虚空上。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静默了几秒,戚容终是再度迈开腿,再无一丝迟疑地走出了墓园。
他不会回头。
……
走出墓园,戚容在公墓大门前站了许久,始终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
这里处在偏僻的市郊山腰,工作日更是冷清,在意识到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后,戚容妥协般给家里司机打去了电话。
从戚家别墅到这里至少需要20分钟,戚容四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只有身后不知多少人踩过的台阶。
唯一一方手帕已经被他弄脏丢掉,戚容扯了下唇角,破罐破摔地坐下了。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才发现了几条未读消息。
魏弋的消息在最上面,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发的。
【魏弋】:你好好回家了吗?
【魏弋】:我不是医生,实在胃疼就吃药
【魏弋】:收到请回答
看到最后一句小学生般的对讲问话,戚容没忍住就笑了下。
在墓园沾染的浓稠阴凉很奇妙地散了些,恍然间,好似日光破云而出,泄露下几缕天光,微弱地笼罩了他。
这笑来得突然,等戚容回神又很快敛下了那莫名其妙的笑意,点进聊天框打字回他。
他打字打得飞快,有些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