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只觉得好苦好苦,现在想来,他已经分不清那时的苦,到底是咖啡苦还是他心里苦。
戚容小幅度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甜的喝腻了,便想尝尝不一样的。”
徐原没察觉到他一瞬的恍惚,垂眼抿了口咖啡,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认识一个朋友,和你恰好相反,他只爱黑咖啡。”
戚容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眼神盯着虚空出神,顺着他的话回:“他不嫌苦吗?”
徐原挑了挑眉:“是啊,我们也说他,就算喜欢也不能当水喝吧,可他却说习惯了改不了……”
听徐原聊起了这位酷爱黑咖啡的朋友,戚容看他难得恢复了些精神,也没打断他,他知道,有些情绪挤压在心底,必须要发泄出来。
而他很乐意和徐原聊一聊,不掺杂任何私心,只是像他说的那样,作为朋友闲聊。
有时候,人是需要说一些废话的。
他也是后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人也可以活得更简单一些,不用处心积虑斟词酌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去在意后果得失。
只是,教给他这个道理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他身边。
“……你见过他吗?他是周家二公子,周殊晏。”
落在耳边的声音将戚容出走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回神,看向对面的徐原,眼睫迟缓地眨了两下。
顿了片刻,他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嗓音迟疑:“周……殊晏?”
周家,他有些印象。
在U市上流世家中是难得清流,祖上书香门第,两代前才开始经商,根基不算深,又因骨子里传下来的文人傲气,不喜与那些商人结交,是个一手掌墨香一手沾铜臭的清贵世家。
而这样自称清流的世家却在七年前闹出一桩丑闻,直到今日也被上流社会津津乐道。
向来以洁身自好自称的周家家主在原配妻子故去没两年,便领了外面的女人进门,还带了一个年仅9岁的私生女。
周家长子因此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外出时突遭意外成了植物人,如今,周家还在外活跃的便只有二少爷周殊晏。
只是听闻,虽作为家中唯一仅剩的继承人,可周殊晏并不为周家主所喜,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戚容借着扶额的动作暗中思索,虽心里清楚徐原并不是借题发挥的人,可却还是忍不住想的更多。
徐原在他面前提起周殊晏,是真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虽然他对一个不受宠的周家少爷不感兴趣,可既然徐原开了口,他以后多关注些便是。
还未等他回应,徐原的嗓音便先一步响起:“不舒服?我怎么看着你比我还要累。”
戚容抬起眼,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咽下了才说话:“没什么,老毛病了。”
他身体不好在上流圈子不是什么秘密,经过那次绑架后,他身体越发差了,今日降了温,他整个人也恹恹地,格外无精打采。
徐原知晓绑架的事,识趣地不再多问,沉默几息后,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喜欢男人的传闻是真的?那晚酒会,我光顾着正事,后来……”话音一顿,徐原想到了他那晚匆匆离开是因为白莹,便有些说不下去。
戚容捧着渐渐放凉的咖啡杯,指尖蜷了蜷,贴着还留有余温的杯壁,同样垂下眼陷入了沉默。
静默片刻,徐原嗓音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一直没机会问,跟在你身边那个青年,是你情人吗?”
本来对他接下来的话早有准备,可陡然听到徐原这样问出来,戚容还是心尖一颤。
他习惯于将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掌握在一个明确的界限内,姜启是朋友,戚裴是家人,可唯独,魏弋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他和魏弋的关系始于蓄谋已久,可过程又刻骨铭心,像一出苦情戏,结局并不那么美好,却又理所当然。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他还不知该如何应答,面对徐原的问题,他迟迟无法回应。
像是已从他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徐原也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半晌,一声苦笑。
“这咖啡怎么这么苦……”
戚容垂眼,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喝到最后,舌根发苦,苦得他克制不住地拧起眉心。
他在心里回应徐原,是啊,太苦了。
徐原待到天色昏暗才离开,戚容在他走后坐在小沙发上没动,眼睛盯着落地窗外的绿植,外面有一整片被养护得极好花草,从这望过去,能看到被风吹得微微摇曳的叶片。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了那盆在阳光下生机勃发的娇小植物。
搬到这里前,他曾抽空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