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东方稚过了腊月, 年纪也到了十五。按照大永风俗,无论男女到了十五年纪,都可以为名取字。
“子……霁?……”
孟槐那声调把这两个字念得有些难听,雚疏一个巴掌赏了过去。
“能不能念好听点?”
“我…我就是一时不习惯嘛。”
在一旁舞弄走马灯的东方稚笑了, 见他们二人还是这般以打闹作调情, 心里偷乐。
“子霁,多好听的字, 你念得什么似的。”
“什么什么嘛!”
当朝皇帝的两个儿子,太子东方顺字子谨,二皇子东方承字子忠。齐王东方宪为东方稚取字的时候,特意顺了两位皇子的字,为女儿取了单字‘霁’,合称‘子霁’。
“咱们王爷说了,这个字是他思量很久取的。霁这个字,寓意雨雪散开天空放晴,也寓意咱们世子可以为齐国带来好日子,恩泽一方~”雚疏趁孟槐没留神,反手又是朝他后脑勺盖了一巴掌,“也不知道你这人有没有专心听王爷说话的!”
“当然有!”孟槐委屈死了。
东方稚没有空闲理会他们打闹。上元节将至,她正忙着做一座走马灯,亲自绘制图案,亲自抄写诗词。本来底下人说,世子想要什么样的灯,派个技术好的工匠来弄便是,何苦自己折腾?但东方稚觉得,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毕竟不一样,若能做得精美,更是值得收藏。
而如今在做的走马灯,她想送给苏许。
削得细长的竹签数根,裁成灯面的宣纸几张,另又有工匠送来的轻便布料与铜线,大小工具摆了满桌,快要把东方稚的小身影遮盖住。
“世子,现在时辰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做吧?”眼看快要二更天了,孟槐怕东方稚休息不够,明天起不来床。“您不是说明天早上要早起给苏姑娘送灯么?若是起晚了,可就迟了赴约。”
“我这灯还没做完呢。”东方稚皱着眉头,只专心致志地拼凑零件,没有睡意。
孟槐瞄了一眼走马灯的进度,道:“您这也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工夫让我和雚疏弄吧,您先去睡?”
东方稚已经把灯面的图案以及诗词弄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把灯面与竹签粘贴好,穿上铜线剪好布料,再整一个灯座,促使走马灯能自己转动。这……叫做得差不多?东方稚有些不满,一把从孟槐手里抢过竹签:“不行,我要自己做!”
“哎哟……”
“算了。你在这里帮忙,我先下去吩咐丫鬟准备热水。”
“好吧。”
这一夜,东方稚直弄到三更天方把走马灯做完,亲眼看到走马灯能自己转动后,她才吩咐底下人将灯妥善放好,装在箱里。大概是太过兴奋,东方稚躺下床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进入梦乡了,结果天色开始大亮,这一睡,就快到辰时了。
匆匆忙忙地洗漱穿戴,给齐王请安过后便带着孟槐雚疏出门,小脸因一路小跑而涨红。来到苏许跟前时,东方稚便是这么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许儿!”小世子说话时哈出一口白雾,笑得灿烂。
“阿稚,你快来看!”
满城红灯笼,即便是白天看不到烛火,可这青砖白墙与红灯笼的搭配,依旧美丽得紧。东方稚随苏许登上了城墙,居高临下俯瞰整个京都城,心情突然也随着景色豁然开朗。“真漂亮啊……”东方稚忍不住低声赞叹。虽然来了京都好些年,可是早年间她都不出家门,所以未曾见过这些节日景色。回头看苏许时,发现她正对着身后的皇城景色出神。
与京都城的风景不一样,皇城方向的一片建筑庄严肃穆,即便挂上彩灯,可是少了老百姓的热闹身影,依旧显得冷清。
苏许就这么出神地望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上元节了,皇宫也那么冷清么?”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东方稚随着她的话回望皇城,那些死气沉沉的建筑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不过,皇家人哪里能像老百姓自由,这座皇城看起来富丽堂皇,实际上条条框框布满整片土地,稍有不慎,就会让自己丢了身家性命,血溅红墙。东方稚应了一声,对着远方笑了:“皇宫哪有什么冷清不冷清,一向如此,从未热闹过。”
即使是召开宫宴,有百官朝贺有丝竹乐声,这个地方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温暖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集中了天下的权势吧,每个人踏进这里,再纯洁的心也会被感染,然后为了所谓的功禄拼搏,厮杀一生。这也是东方稚初来京都时不喜出门的原因,她不喜欢高官们的勾心斗角,也不想看到权势之下众人背后的嘴脸。直到遇到苏许,认识苏许,她才对这个世间稍微改观,难得会为身边的事物感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