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狂风呼呼,水流汤汤,江面上一片漆黑。www.menghuanxs.com
火把明灭中,杨悦脸如沉水。眼见江水要将龙舟淹没,众禁卫抬了李愔尸身往主战舰上去。杨悦一声不吭,只狞住双眉望向远处,火光映在眼中,直如火苗攒动,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一团火球。
“公主,想去追那女贼?”
黑暗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虽看不清来人面目,杨悦却已听出是张天师张恒的声音。不知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竟然架着一只小舟飘到了杨悦面前。
杨悦想也未想,便跳下小舟。江水湍急,滚滚而流,小舟飘飘摇摇,似是要被江水冲散一般,直如一只落叶俘在浪尖,摇摇晃晃,顺着急流而下,转瞬不见了踪影。
“公主,公主”众禁卫急声大叫。黑暗之中,却哪里还有回音。
“公主准备到哪去追?”黑暗之中,张天师双目却亮如星辰,闪闪发光。
“雷塘。”杨悦沉默片刻,闷声道。
“好来”张天师嘻嘻答应一声,似是早已料到什么。不过笑了半声忽觉不妥,忙敛了笑容。见杨悦沉脸矗立船头,不声不响,也不再多话,只专心去摇船撸。
黑暗之中,竟不知他如何能辩识方向,小船在浪尖上飘荡不久,忽然渐渐平稳下来,想是进了内河航道,再过大约半个多时辰,小舟忽停。
“到了。”张恒悄声道。
阴云散落,几点星光缀上了空中,四下一片黑寂。借着星光点点,凝神看时,却也能够看出是到了一处桥头。那桥正是当日杨悦见到隋炀帝弹琴的地方,果然是到了雷塘。
“你到底想怎样?”黑暗中,一个女子冷冷地声音突然从前面不远处传来。
张恒听到声响,禁不住再次笑道:“公主当真神机妙算,女贼果然到了这里。”
杨悦并不答话。只悄声上岸。向那声音发出之地缓缓走去。
琼花满园,到处都是琼花飘落的花瓣与香气,直如落雪一般,反能映衬出地上人影。影影绰绰中,隋炀帝的墓碑前,隐约有两个人。两个人影交在一起,远远望去。似是一对情人拥抱在一起。然而,星光下刀光闪动,杨悦看得清楚,那女子项间横着一把短刀,正是杨豫之挟持了“阿难弟子”的身影。看来杨豫之不是要救“阿难弟子”,而是真心想要杀她。
只是杨豫之即然想要杀“阿难弟子”。为何又会出手从杨悦手中救下她?一路劫到此处,却还不曾动手,到底为何?
还有武权去了哪里,怎么不见踪影?
杨悦心下沉吟,忽听一声嘶吼传来。
“白齐齐格死了!”是杨豫之的叫声,声音里充满悲伤、怒愤与哀痛,然而更多地却是激动。
白齐齐格死了?杨悦心中一滞。难怪杨豫之会如此激动,原来是白齐齐格死了。只是白齐齐格死了。关“阿难弟子”何事儿?难道是她杀了白齐齐格?然而在西域之时。“阿难弟子”大有搓合白齐齐格与杨豫之之意,又怎会杀了白齐齐格?
“她死了?”“阿难弟子”似是微诧。然而转瞬却又冷哼一声道,“她死便死了又怎样?”
“怎样?”杨豫之大怒,“她是因你而死,我今日要你为她偿命!”
“偿命?!”“阿难弟子”忽哈哈大笑,“就算我杀了她又怎样?她母亲本是弥勒教人,她也算是半人教徒,我乃弥勒圣女,若杀她不过是她的荣幸!”
白齐齐格的母亲是弥勒教人?杨悦闻言不由再次怔住。突然想起当日在西域圣城见到天下书社的报刊,只五日之期,心下曾暗暗奇怪天山圣城的消息传递何以如此快捷。却原来在“安西都护府”早已安排了这样一名“棋子”。难怪如此!也难怪白齐齐格与龙比格交好,却原来还有这层源渊。杨悦心下微叹。
然而“阿难弟子”将杀人说成“荣幸”,到是令杨悦暗自吃惊。她知道圣城的情况,弥勒教中人向来不分等极,只称兄弟姊妹以为平等,却原来不过是个这般平等法!
“混蛋!”杨豫之狂怒,猛然捏住“阿难弟子”下颌,手中用力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她捏碎一般,喝道,“发现你们山洞中暗道的是我,与她无关。www.huaxiayd.me你们为何不杀我,反杀了她?!”
山洞里原来有暗道!杨悦心头微动,知道杨豫之所说的山洞定是天山牧场的山洞。杨悦曾到过那里,知道山洞之中有一条暗流,奔腾而下,不知流向何方。莫非那儿也是通向天山圣城的洞口?杨悦心思转念,许多事情豁然开朗。“飞驿”再快,终是最先到达“交河城”,自交河城到天山圣城,杨悦走过的出口却需要三五天的功夫,圣城又怎会出现“新鲜”的“天下新闻”?若是天山牧场直通圣城,自是另当别论。甚至不用走路,只要将“消息”投到水流之中,便会传到圣城,的确是个绝妙的方法。想来那天山牧场的颉罗牧长也是弥勒教人,难怪对白齐齐格如此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