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年谢行之丢他的猫,他没有办法反抗,而如今,他有了本事反抗,思想却再也反抗不了了。
他不信任任何人,又十足信任殷恪,这两者纠缠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一个少爷,肯把自己的自卑摊给别人看已经是够努力了。
他偷偷把殷恪拉出了黑名单,整日盯着他的头像看,也不算很忙。
谢云初其实是个物欲不重的人,一切收梢了之后,反倒不那么累了。
期间他去监狱探望了一下谢行之,对方看他只有一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和殷恪还在冷战,笑得像个贼眉鼠眼的苍蝇,恶心又惹人嫌厌。
“我这样,估计要坐很多年。”谢行之攥着电话柄,精神不太正常了,只是微微笑,“我祝你,孤独终老。”
谢云初不为所动。他的自卑和难过向来只对自己爱的人,他早已对谢行之没有了感情,当然不会因为他而难过:“你活该啊。”
“你自己的感情还一团乱。”谢行之根本不听他说话,只是一股脑把刀子往他身上插,洋洋得意的样子,让谢云初恨不得闯进去揍他一顿。
可他还是冷静着,听谢行之讲话。
“你问殷恪了吗,他到底是更爱你,还是更爱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谢行之满脑子想的居然还是情啊爱啊的,谢云初嘲讽般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你是最理性,最高智商的哥哥,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我才不是你哥。”谢行之的眼里逐渐蓄起了阴郁,“我可不是你哥啊……”
谢云初看着他这副疯癫的模样,心想这人生境遇真是一高一低,眨眼就变了。
离开前他遇上了苏梨白,年轻男人憔悴,眼下乌青,不复往日的色彩。
谢云初瞧着这人像是一夜瘦了十斤,本就瘦的手腕此时显得更加可怜,只有薄薄一层皮贴在骨头上,手里拎着一个盒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蛋糕,正和狱警交涉能不能进去探监。
张牙舞爪的少爷成了落难的小可怜,可苏家并不没落,反而吃了谢家的人血馒头更上一层楼。
谢云初了然。
一开始,苏梨白缠着位高权重的谢家掌权人,苏家人乐见其成——反正他们有个继承家业的苏家大小姐。
而现在谢行之没落了,苏梨白要想继续喜欢,帮衬谢行之,恐怕要和家里做很大的斗争。
多讽刺啊。看起来最深厚的感情反而一碰就碎,看起来最虚无缥缈的喜欢,倒能坚持这么多年。
苏梨白斜眼看了他一下,似乎是没认出来谢云初。等到他后知后觉认出来之后,立马伸出了手,拦下了谢云初。
谢云初看见他细瘦的,惨白的手腕,想起自己和他也是十多年的交情,心念一动,止住了步伐。
“什么事。”
“他偷税漏税的钱谢家卖了家产股份全补上了,罚的款也努力补了。”苏梨白的声音很低,沉沉如六月的霜,敛下一双漂亮的含情眼,只卑微如恳求,“还差两百万,我凑不上了,补了就能缓释,甚至可以争取不判,我求求你,看在这么多年他对你还不错的份上…”
谢云初不为所动,哥哥一词,早就在无声无息中变了意味。
谢行之做的那些,他没有办法原谅。殷恪也不会原谅。
“你看在他这么多年,喜欢殷恪这么多年没强迫过殷恪,唯一一次邪念还没有成功的份上。”苏梨白扔了盒饭,手里还捧着那个蛋糕,单手抓着谢云初的手,眼里带了泪。
他多么痛苦,又多么难过。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少爷,因为爱情,一头栽进了一个名为谢行之的无底洞里。
“而且,”苏梨白想起了什么,小心地放下蛋糕,六神无主地攀着谢云初的小臂,抽泣道,“殷恪根本不喜欢他,他从来没把你当过替身,都是谢行之自导自演。”
他以为说了这些,恢复了两人的感情,谢云初就会帮他。
真相落地。意料之中。
谢云初垂下了眸,叹了口气:“我和殷恪之间,不单单是这一个问题。”
他见不到殷恪就想,一边希望殷恪好,一边又怕他太好,好到哪一天彻底不需要谢云初了。
谢行之这个麻烦彻底解决了,殷恪再也不用受其困扰,也再也不用对少爷虚与委蛇,对金主总裁们奉承逢迎了。
“而且我和谢行之没什么好说的,你去求殷恪吧,他原谅了,我就给你钱。”
谢行之对他做过什么坏事呢,无非是利用了他的感情,扔了他的猫,总是管教训诫他,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不面对的时候谢云初没那么纠结,真到苏梨白求到他头上了之后,他反而犹豫了。
那毕竟是他叫了很多年哥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