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无法说:我的主子以贪污敲诈索贿为荣。
你到底要不要喝水?无戒掌里的茶杯已经握上好久,吵着要喝水的人是他,现在不急着喝的人也是他,说这么多自褒的无耻话,也该渴了吧!
呀,我正渴着呢。李求凰为无戒的体贴而轻笑,微微挺身,唇瓣微张,等着无戒喂来。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行径已经懒惰得令人唾弃,李求凰更高一段,连喝口茶都不肯伸来贵手。
无戒绷着脸,将杯缘抵在李求凰唇间,方便他一口一口缓啜。
明知道这种行为只会让李求凰更无法无天,他却拒绝不了不,不是拒绝不了,绝对不是,是因为无法拒绝。对,他是身不由己的,谁教李求凰是他的主人,他才不是心甘情愿为李求凰作牛作马,他是不得不!
无戒说服完自己,说服完他喂水给李求凰的举止都是迫于无奈,才放松了脸庞线条,注视李求凰饮水的模样。
不说话的李求凰,可爱许多这是无戒看着他时,心里浮上来的念头。
李求凰每回一开口都让他无言以对,想反驳他却又没有好口才,只能暗暗吞忍,而面对他的吞忍,李求凰不懂适可而止,反倒更得寸进尺。
说着话的李求凰太骄傲,即使口气慵懒仍然掩饰不了,尤其他说话时的眼神,总给人格格不入的深沉──嘴里说着笑,唇边漾着弧,那双眼偏偏就带着冰冷的疏远,更显得他看待任何事都不够真心。无论那时的李求凰说着多自以为有趣的话,他的眼都不曾真正在笑。
十七爷,要更衣了吗?小宫女-儿清脆的娇嗓在帘外恭敬问。
要,让无戒来就行了。李求凰说这话时故意冲着无戒甜笑。
我不是婢女。无戒立即寒声拒绝,双臂环胸,反抗地甩开头。
万一有人趁更衣时捅我一刀,我哪可能避得掉,而你又哪可能来得及救我,到时岂不是呜呼哀哉?所以如此近身的着衣工作,当然由你接手最是恰当。无戒,这整座府里,我只信任你一个。李求凰轻声说,虽然口气诚恳,但是有多少真心诚意有待商榷。
无戒不是那么好哄诱的人,他不会傻到相信李求凰只信任他一个,况且这番话,李求凰定是对不少人都说过,所以才会脱口得如此麻利──摆明就是训练有素,常常练习。
小宫女-儿将一整套繁琐华丽的衣裳端至无戒面前,他瞪着衣裳像在瞪妖物一般。李求凰已经从床上坐起,无瑕,只剩丝被盖住,一脸兴味地等待无戒听话。
瞪眼并不能让那件华裳被烧成灰烬,它还是在无戒的面前,腰带上缀点的颗颗珍珠都反照出他铁青的脸庞。
蓦地,早晨一阵料峭凉风从窗口拂进,床幔吹得翻飞如浪,李求凰喉头一痒,咳了两声,肩头随即多出一件白绸衫;就在他微微发怔,挑动削细剑眉的同时,自己的双手已然被套进袖里,系绳飞快扎妥,无戒眉心锁皱得好似他正被人拿几百把利剑架在脖上,做着不情愿的事儿,但偏偏十指俐落为李求凰整理衣领、拉平衣-,再披上绣金锦纹服,一切动作是那么一气呵成。www.hanmo.me
与其说李求凰在享受无戒的服侍,倒不如说李求凰像个被娘亲一边叨念天气冷、一边努力添衣的无辜孩童更贴切。
才短短工夫,李求凰已打扮得妥妥当当,无戒将蹀躞带缠在他的腰际,蹀躞带上悬挂着一串贝珠,一块晶莹通透的福寿白玉,及一块金牌御令,再增添数分贵气。
无戒,你很得心应手嘛。李求凰不吝啬赞美人,不过听在无戒耳里却没有被夸奖的喜悦,这句话反而像猛雷突降,轰得无戒无地自容──
他一点也不想得心应手,真的
他一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被夸赞,真的
小宫女-儿正要为李求凰梳发,李求凰扬手阻止,一记眼神让-儿聪明意会,双手捧上象牙梳到无戒鼻前。
你──无戒也明白此举所代表的意思!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李求凰压根是打算拿他当小厮用!
快些,我们还得上国丈爷府里用早膳,没闲工夫拖磨。李求凰透过铜镜与无戒目光交会,明白无戒眸里浮现的不解,李求凰笑道:收了满满两桌的金块,也不好真的啥事也不做,总得做做样子,骗骗范将军一家,所以咱们上国丈爷那儿去喝喝茶,再假意回复范将军府,说国丈爷不放人,如此一来,既已为人费心奔波,但力不从心,相信范将军在九泉之下也是会体谅我的。
不,无戒认为范将军做鬼也会来找这等丧尽天良的家伙索命。
你的意思是,你收了范将军家人的贿,却不想替他们出力救人?无戒已经-起双眸,脸色难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道理连五岁孩童都知道!
救人很累。李求凰说得冠冕堂皇,彷佛这个理由就足以掩盖任何丧尽天良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