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凰嘴里是埋怨,脸孔却趴在无戒的胸口,强闭起双眸,紧咬住眼底的炙热,不让它化为水雾满溢出来。
你如果真的觉得累,你就睡好了。从今天开始算起,我只给你半年,这半年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就是不准不醒来。我用双龙金镯命令你,你这种蠢忠的笨蛋一定会很听我的话,对不对?对不对
无戒仍是没醒,只有日出日落的光晕从窗棂透进,照在他刚棱的面容上,他沉静无声、呼吸平稳规律。
任凭岁月流逝,掩覆在黑眸上的扇形长睫始终未曾掀扬。
而李求凰在等待,等待再度从无戒眼中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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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跨过二十二岁的年纪,来到二十三岁,空掷的日子是一片茫然,感觉睡了好久好久,身躯曾承受的极致疲劳宛如是上辈子的事,现在四肢百骸都好轻松,力量源源不绝涌回意识。
一瞬间还无法适应睁眼视物,他闭眼好半晌才又慢慢张开,昏迷前的模糊朦胧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甚至还能看到屋顶上有只小蜘蛛缓缓攀丝爬过。
这里是
本想大略环视所处的周遭,但脑海里有个更急促的人影跃出,占据思绪,成为唯一。
求凰!
他扯去身上被衾,下床寻找着李求凰。
他记起来了,那时李求凰受了伤,他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他们伤害了他!然后呢?!之后全是空白,他不记得后续、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李求凰是否平安!
喂喂,再怎么说那家伙也算是我皇弟,拿他来当下人不好吧?
熟悉的笑语就从不远处传来,爽朗的调侃一如他记忆中那般,他放慢脚步,轻手推开木门,眼前炫目的身影总觉得好久不见
我们拿他当家人,是他自己老觉得我相公救他一命,他就要尽忠来报答。陌生的少妇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将菜豆扳丝,与李求凰天南地北闲聊。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十九皇弟,他拜我相公当义兄了。
这么牵丝攀藤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李求凰舒舒服服正在晒着日光,左手支颐,腕上的双龙金镯隐约露出衣袖间,擦拭得同样光亮,同样是他腕上唯一佩戴的点缀。
对呀。陌生少妇笑起来好老实憨厚。
那么叫-相公诊治费少一半好不好?
亲兄弟都得明算帐了,何况是你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义兄弟的同父异母兄弟。说话的是无戒同样不熟识的男人,那头耀眼银发异于常人。再说,你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动不动就直接睡个十来天──你倒好,连枕头棉被都一起搬到那个半死人的床上一块睡,吃我的住我的喝我的,还有胆要诊治费少一半?他冷哼。
皇弟的义兄,我睡在无戒旁边又不打扰你和嫂子在隔壁房里恩恩爱爱,再说无戒旁边的床位也空着嘛,塞我刚刚好,我只是顺便睡个几晚,顺便跟你们一块吃早中晚膳。
别说得好像你的顺便只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几乎半年都住下了好不好。银发相公哼得更大声。
无戒醒来我就走了嘛。他享惯了荣华富贵,若不是因为无戒搬动不得加上银发相公医术过人,他放心将无戒交给银发相公处置,否则他也实在是在木床上睡得不好。但有无戒在,他才没什么怨言的。
他一辈子不醒呢?
李求凰听着银发相公这么问,不怒反笑,那笑容彷佛在说:不可能,他不会不醒来。
约好了半年,多一天都不行,如果无戒再不醒,他用打用揍的也会命令无戒醒过来。
半年说长不长,当它变成了等待,漫长得几乎像是一辈子。
相公,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吓他,他看起来好可怜少妇扯扯银发相公的袖,小声在他耳边道。
他们看着李求凰半年,即使他每回到这里来都满脸愉悦,但她不只一回看见他躺在无戒身旁,侧撑着身子跟无戒说话──当然只是自言自语──他会跟无戒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点点滴滴,说着说着,他会沉默下来,伸出断了手掌的右腕触碰无戒的发、无戒的脸,落寞得像随时都会放声嚎啕大哭的孩子。
可怜?我看他很自得其乐呀。他已经数不出来有多少次半夜醒来找水喝时,看见李求凰直吻无戒的唇,发觉被人看见也只是很不要脸地朝他挥手道晚安,摆明就是要赶他快快滚回房去,别打扰他侵犯无戒。
李求凰不是没听见夫妻俩的窃窃私语,尤其银发相公还故意说得真大声,李求凰噗哧地笑,他一点都不可怜,因为能等待就是希望,至少他还能等着无戒醒来,也许还有好长的日子得静静等待,至少,无戒会醒来。
至少──
李求凰脸上的笑靥一僵,微微瞠张的黑眸定着不动,在他看见木门畔伫立的无戒之时。
李求凰没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