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兰浅的关注点压根不在他身上。
他在观察驾驶位的司机。
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挺着大肚腩,寸头,后脑勺有一块圆形斑秃。
他兴奋地说:“同学们,坐好喽,马上就要到渡人村了。渡人村,渡的是人的业障,只要你们做虔诚的信徒,就会受到神的庇佑。不过你们要注意,村里有些古老的禁忌,千万不要触碰。”
话音刚落,车颠簸起来,中巴开上了崎岖的盘山路。
路又窄又陡,不时有肆意生长的树枝刮过车的侧壁,开过转角,天边的云映入眼帘。
火烧云不是多罕见的奇观,可这里的云不是金色或橙色,而是如血般的红色。
比鸽子血更深更浓,浓浓的不祥意味。
车上几人没见过这种景象,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司机愈发激动,“你们是被眷顾的孩子,太幸运了,刚好赶上山神的婚礼。山神的新娘将受到山神独一无二的眷顾和宠爱,见证祂迎娶新娘的人,将会获得一生的荣光。”
说完,他冷不防回头,直勾勾看了过来。
周身温度骤降,彻骨的寒意冻得兰浅打了个哆嗦。
不是空调的凉,是从骨头缝里散发的阴冷。
莫名的诡异注视再度袭来,他牙齿打颤,几乎控制不住冷汗。m.chuangshige.com
深呼吸几次,才勉强与司机对上。
这一看,浑身的血都要逆流。
司机的眼球不是白色,而是浑浊的棕黄色,瞳孔中有丝丝缕缕的黑线蠕动,像细细的蠕虫。
他的嘴角高高提起,好似被两根丝线拉着往上,露出深肉色的牙龈和黑黄的牙齿。
难以言说那种非人的恐怖带来的巨大冲击。
兰浅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司机却已回过了头,只能看到他后脑勺那块斑秃。内漆脱落的车皮上吊着一块后视镜,他从镜子里看司机的脸,就是平常中年人的模样。
没有黄眼珠,眼球里没有蠕动的虫,也没有诡异的笑。
一切都像是他的幻觉。
温度渐渐回归,像骤然解冻的冰块,兰浅听到了其他同学的交谈声。
忙着观赏火烧云的年轻人怎会关注神神叨叨的司机,没人在意驾驶室发生了什么,更别说察觉到异常。
兰浅反手擦掉额上的汗珠,没有声张,也没有惊慌失措,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
果不其然,没有一点信号。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找到妹妹的聊天框,手指缓慢打出一句“照顾好自己”,又一字字删去,最终把对话框也删除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被无限缩短。
似乎只过了一分钟,七拐八拐的车停了下来,司机提醒:“渡人村到了。”
郁郁葱葱、高耸入云的绿树遮挡住光线,树木互相掩映,俯视着地面。
村口弥漫着白雾,能见度很低,看不到村子里的建筑。没人带路,很难想象里面有人烟。
其他人依次排队下车,带着初来乍到的新鲜劲儿,七嘴八舌聊着这“世外桃源”,只有独来独往的的兰浅坐着没动。
他的目光跟随第一个下车的司机,眼尾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兰浅同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晕车吗?”
一位高个男生站在他面前,含笑看着他。
兰浅微微有些吃惊,他的座位很靠后,只注意到前方有五人,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
还是他。
学校新来的转学生,楼亭。
饶是对同学漠不关心的兰浅,看着对方那极有辨识度的脸,也一下对上了号。
一米九,宽肩窄腰,眼尾狭长,皮相俊朗到让人感觉到锋利。
仅转学过来一个月,就成为学校金字塔尖的名人。不光他们学校,连其它学校的学生也趋之若鹜,想一睹他的风采。
因为楼亭,优秀到和普通人有壁。
插班一月,全市联考断层第一,足足比称霸许久的第二名高30分。一战成名后,他参加数学竞赛获得国奖,创下历史。
不仅成绩,他还有极强的运动天赋。学校向来被隔壁体校压着打,在他的带领下,篮球赛血虐体院强队,让全体学生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那段时间,很多女生的头像换成了一张青筋凸起的手抓篮球图,无数人舔屏嗷嗷叫,正主就是他。
这些都还不够。
他家世好,上下学皆有低调豪车接送,出手极为大方。
还没有成为一个反社会主义怪胎,相反,他对人和气,谦虚有礼,对最不起眼的人也能微笑相迎。
他总干干净净穿着校服,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青年。眼下也是,一件白衬衫工工整整穿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