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树叶“沙沙”作响,树荫摇动,将香味带向更远处。
陡然之间,奴虫营一扇虚掩的门被大力冲开,一道庞大的黑影加速掠来,将跪拜的军虫撞开,一跃来到兰浅上方。
上头的日光被完全遮盖,兰浅抬眸,和一双密密麻麻的肾形复眼对上。
一只巨大的昆虫罩在他身上,极长的、黑白相间的鞭状触角往他的脸上伸,细长的黑色鞘翅分列两侧,前胸还有恐怖的突刺。
就算眼睛看不清楚,兰浅还是被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天牛吗?
哪有这么大的天牛?!
彻底虫化的虫族低下头,咀嚼式口器像两把拼在一起的刀,泛着幽幽寒光,往下方探刺而来。
兰浅试图打滚翻过,可身旁全是虫族的胸足,只要撞上那锋利的边缘,必定皮开肉绽。
恐怖的鞘翅就要触碰上他的皮肤,兰浅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他不停挣扎,反而让伤口越来越大,血流更多。
上方的虫族激动到复眼涌动,口器压低,胸节触碰,发出喃喃两个字:“妈妈……”
兰浅呼吸骤停。
艾利斯还是没有动作,可他身后的仆虫阿尔特心焦到冒烟。
怎么办,怎么办!
残次品没法虫化,不可能抵挡得住锋利的口器。身体那么弱,本身就已经很危险,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阿尔特急到冒汗,心跳如锤,甚至想自己冲上去,为兰浅挡下攻击。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没错……是妈妈的味道,妈妈是子民的主宰,他不能死!
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吗,妈妈!
不单是他,其他虫族全部红了眼,虎视眈眈地跃至近前。
“妈妈,是妈妈吗,好香,只有妈妈这么香。”
“谁敢伤害妈妈,谁就去死!妈妈是我的,妈妈的蜜,给我一滴,就一滴!”
“妈妈,你没有抛弃我们,我们还是妈妈喜欢的子民,妈妈!”
虫族的信息素交织碰撞,兰浅的前后左右,庞大的虫族拔地而起,惊恐的他无处可逃。
“该死的奴虫,竟敢来抢夺妈妈!”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营地。
“还不是感染体奴虫,是我们的战俘,竟敢肖想妈妈!”
紧绷在军虫脑内的弦,“啪”一声被扯断了。
供他们作乐,只配在他们身下吟叫的奴虫,现在竟然压在妈妈身上,罪无可恕!
是他们的,妈妈的香味,妈妈的蜜,妈妈的丈夫,都只能是他们!
虫族们不停地咽口水,巨大的激越让他们浑身战栗。
是妈妈降临了,他们要为妈妈而战!
那只发狂的奴虫,口器才将将触到兰浅,整只虫头被一道快到只剩残影的鞘翅割开,落在地上。
腥臭的血液如瀑布浇在兰浅胸前,呛鼻的味道让他伏在地上不断干呕。
饥饿的身体没进食过,吐不出任何东西,反而让饥饿越来越烈。
罡风在耳边呼啸,他被虫族团团包围。
最内圈的军虫早已无法控制,彻底变成虫形,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断肢胡乱飞舞。
不时有鞘翅落在兰浅的长袍,立刻就被其它虫族割断。
惨叫声和呼喊声中,鞘翅刺入壳肉的声音,凶残可怖至极。
外围,那些军阶稍高的军虫,在艾利斯虫王的凝视下苦苦支撑。
可他们用尽所有自制力,都无法维持人形。有些肩膀高高耸起,口器中口水横流;有的复眼收缩,鞘翅上的毛张开,亢奋到无法收起。
最外圈,是被折磨的奴虫,各个眼冒绿光,死死盯着最中央的兰浅。鼻子翕动,身体癫狂地抖动。
“好香,啊啊啊好香!”
军虫的信息素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冲天的血腥味中,兰浅毫无活路。
他呼吸逐渐微弱,惨白的脸上被溅上更多血珠。
他是奄奄一息的兔子,被豺狼和虎豹环伺,等到最后,一块骨头也不会剩下。
生命值已掉无可掉,脑海中整块光屏都是红色,连维持在95%的超高感染度,也往上调了一格,升到了96%。
兰浅的生命加速流逝,打斗的声音全然听不见,耳边都是杂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
在厮杀的军虫中,他最后抬起头,用朦胧的视线,往正前方看了一眼。
“艾利斯。”
低得像蚊子的话,从他喉咙里发出。
兰浅太累了,太痛了,甚至怀疑呼唤的那一句,只是他的错觉。
两根银色鞘翅从空中狂刺而来,将兰浅上方杀红了眼的军虫穿成一串。
鞘翅的角度极为刁钻,专攻弱点,顷刻间,嘈杂的声音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