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无言,两人很快又踏上路途,岑渊的头脑也被各种杂乱的思绪填满。
祝枫总是那么敏锐,之前他对此感到恐怖,如今心境转变,又不由觉得,这超乎常人的敏锐,对祝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而让两人再次停下脚步的,是……
一个格外惊异、却也在意料之中的画面。
哪怕早已有心理准备,当情理外的那人闯入视野时,祝枫还是猝然定在了原地。
这就是,岑渊刚才问他那句话的原因。
目光所及,周围的桃花之景似乎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又似乎,因为不远处满枝绚烂下那骤然出现之人,早就全然不同了。
一位身着浅绿华裳的年轻姑娘,站在淡粉的花海之下,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色调,一身绿绸的她,不仅没被艳丽的桃花比下去,还更显清雅出尘。
许是因为她那精致如画的容颜,让周遭一切事物,都只能沦为她的陪衬。
那是祝枫熟悉不过的面容,不过相比记忆中,那张脸少了岁月的痕迹,更加剧了其不真实感。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本该是如梦般的画面,那张容貌绝伦的脸,还有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都冷至极点。
冰冷眼神剜向的,是几步之外,同在树下的另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也很年轻,一袭深色玄黑长袍,衬得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为压抑低沉。
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但也不难猜出是谁。
还会出现在此地的,只有遗泽之主,绯浊了。
不远处两人如此对峙着,岑渊和祝枫的到来压根没影响他们分毫,只因那两人,不过是通过主人记忆投射出来的幻影罢了。
祝枫默默注视着他们,反倒是一旁提前知晓的岑渊,无端生出一丝尴尬,有些无所适从地错开视线,难言滋味。
祝枫看穿他的举动,道:“躲什么,我的一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对比之下,祝枫的态度,倒显坦荡了。
岑渊眼神微变,想品出祝枫话里有几层意思,奈何效果不佳,最后只能装作无事地挪回视线。
树下,那男子冷言道:“想不到,你还敢来此地。”
绿裳女子表情未变,静静道:“无愧于心,自然敢来。”
“无愧于心?”男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眼底尽是寒意,“祝岚,你有何颜面对我讲无愧于心!”
话音未落,一阵力量随他心念自他体内爆发,连带着树上的花叶都被震落一地。
花叶飘扬而下,漫天花雨中,祝岚咬了下唇,似乎也被震了一下。
只存在于幻影中的能量爆发,并未对岑渊和祝枫这边造成影响。
不知什么物件被激动的对方一扔,用力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块本是晶莹剔透的白玉,却被鲜血染红了半边,下面挂着黑色的细长流苏,凌乱地散在地上。
即使相隔距离导致看不真切,祝枫还是瞧出了端倪:“那是…”
“我终于才知道,”男子声音听上去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字一字道出了祝枫没说出的答案,“原来当初你送我的那块玉,竟是引魂玉。”
“原来一直以来,你都……”他脸上起初的冷意被更深重的情绪盖过,最后半句话,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果然,那块玉,正是他们之前在乌衣镇见过的引魂玉。
而那对玉佩最初的主人,却让人意想不到。
祝枫总算明白,为何当初朔栖要抢走那对玉佩,为何他要问段廷玉佩的出处,为何知道自己姓祝,他会神色怪异地追问祝家。
种种迹象,如今串联在一起,拼成了他自己都不愿接受的真相。
“我起初没打算利用引魂玉,”祝岚似乎也被牵动,思绪一同飘至很远,“在那件事之前。”
“是你逼我,绯浊。”
最后一句话,透着恨意,还有一分斩断所剩无几感情的心狠。
“就为了那些人,值吗?”绯浊眯起了眼,似乎仍然无法理解对方所为,也正如那人对自己,“为什么,你始终不能理解我?”
“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你,”祝岚失望地摇头,“枉我从前还天真地以为,我可以改变你。”
“果然,魔头,始终都是魔头。”
最后那句话不留情面,祝岚看向绯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绯浊的脸色,也因此彻底沉下去。
变脸的不止绯浊一人。
祝枫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只能滞在原地,表情僵硬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祝岚看向绯浊的眼神,他很熟悉。
过去在祝家的十几年,从他记事起,祝岚每一次和他相处,每一次看向他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厌弃和恶寒,甚至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