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方便打搅,只得绕过身后的仙鹤松绿翡翠插屏,去休息室找一找。
“胡峰,你拿多少本钱和我打赌,今儿我要是说对了呢?”
说话的是打电话给她的魏晋丰,此刻他摸着空空如也的下巴,装模作样地拈了一把须。
这俩估计也没少喝,不然不能醉成这样。
一眼望过去,正对着屏风的雪白墙面上,挂了一副《江堤晚景图》,仿古画的大手笔。
胡峰摘了嘴边的烟,指了指这幅售价过亿的画,“就今晚的酒钱,怎么样?”
魏晋丰比了个三,“那我也占你太多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就这个数不再喊了。”
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宛如三十万已经落了袋。
魏晋丰囫囵出口,“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郑板桥画的,像他的风格。”
胡峰看起来更有自信多了,“我认为是齐白石,郑老板画兰花的。”
说到兰花的时候,他的手腕还端起来描了两下。
且惠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小地清了一下嗓子。
俩文盲头子,还站这儿有板有眼地对上错误答案了。
胡峰回过头,“哎,疏月,正好你来了,你说说,这谁画的。”
她无语到极点,“那个,我是钟且惠,还同学呢,看看清楚好吧。”
听见动静,幼圆端了杯清茶走过来,“我真是吐了,两句话得罪三个画家,这是张大师的好不好!”
且惠接过来喝了一口,笑说:“正常,连人都分不清了,何况是画呢。”
幼圆问:“欸,不是说最近忙嘛,怎么过来了?”
“庄庄是不是喝多了?”且惠指了下魏晋丰的背,“他打电话让我来的。”
幼圆瞥了一眼洗手间,“是,在里面吐着呢,我正要送他回去,你和我一起呗。”
且惠笑着把杯子放桌上,“那我来的正好了,你一个人怎么弄得了他。”
哪知道魏晋丰忽然喊一嗓子:“不行!让且惠单独去。”
“为什么?”
且惠和幼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
魏晋丰大手一挥,“别管!照做就行。”
“神经吧他。”幼圆暗暗呸了一下。
且惠根本不往心里去,“别理他们,送完他我们说会儿话。”
“嗯。”
魏晋丰走到洗手间门口,手脚不利索地掀翻了烛台,踹了两下门。
他朝里面喊:“你死里头了是吧?还出不出来了!且惠可要走了啊。”
下一秒,水晶折门从里面打开,庄新华虚弱地扶墙而出。
他涣散的眼神四处搜寻着,“且惠在哪儿呢?”
“我在这里,”且惠走上前扶住他,“大哥,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庄新华朦朦胧胧地笑了,“没多少,他们都趴下了,只有我还清醒。”
一嘴的酒气熏过来,且惠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臭死了。
她懒得和他争,“行行行就你最厉害,走吧,清醒的人该回家了。”
“切,路都走不动了还嘴硬,”幼圆拿了车钥匙,“我把车开到门口等你们。”
“好。”
她扶着庄新华往外走,不时地喂一声,提醒他小心脚下台阶。
他高出且惠许多,半边身子挂在她身上,走起来很吃力。
里面全是一帮指望不上的酒鬼。且惠招手叫了别人,“麻烦你,帮着我一点儿。”
两个服务生立刻过来搀好了,“钟小姐,交给我们吧。”
这下倒没且惠的事了。
她晃了晃酸麻的胳膊,一转头,看见二楼的露台上,一张古意质朴的茶桌旁,坐了三两客人。
当中便有沈宗良,他就靠着黄杨木阑干的外沿,两盏琉璃宫灯悬吊在头顶。
煌煌光影里,且惠瞧不真切他的眉眼,只觉得他靠在圈椅上不言不语的样子,有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冷清。
身边人拢了火,沈宗良闲散靠在太师椅上,指间夹着一支烟,偏过头点燃。
她没看过酒局上的沈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浑身上下流淌着清贵气。
满院烟霭中,且惠抬着下巴,远眺高坐亭台之上的沈宗良,像凝望天边那轮高举的明月。
对她来说,一样的引人入胜,一样的遥不可及。
是对她这种只顾着低头赶路的人来说,于所有风景中注定被错过的那一道。
察觉到他也在往下面看,且惠按捺住盛放的心跳,莞尔一笑。
沈宗良还是沉着模样,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沉稳朝她点了一个头。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