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点要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沈宗良反而往后一靠,“小钟主任,我今天走了很久的路,非常累。”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董事长好辛苦。”
他拿下巴点了点旁边,“那我就托个大,你坐到我身边来。”
“好的。”
且惠站在水晶吊灯下,逆着光拨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规矩地坐了过去。
她打开那份材料,嗓音清亮,“沈董,这种报告都是制式的,前面八页一模一样,您要核对的地方,是项目名称前后是否一致,没问题以后,我们可以快进到第九页,看一个简短的项目介绍”
她说得平缓而认真,像个很有责任心的小老师,立志要教会他。
但他哪里要人教?管你什么形式的报告,能到他这里,那都是几个部门负责人先审过了的,签字需要确认的信息要素就那么几个,几分钟就可以解决掉。
沈宗良迭着腿,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紧紧交拢了,是怕自己一个招架不住,做点什么事出来。
她身上浅淡的绵软香气围住了他,沈宗良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把久违的气息深深吸入身体。
刚才他开了窗,山风将绛紫色的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沈宗良往墙角看过去,穿衣镜里的自己神情涣散,目光混乱,脸上恍恍惚惚的,像个在急性发作期的瘾君子。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透亮的皮肤,细长的脖颈,像凝结了一整个仲春的生机气象,千里莺啼绿映红。
沈宗良沉默了一息。
托她的福,心里那场从六年前下到今天的雨,变得淅淅沥沥,终于有了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沈董?”且惠叫了两声,“沈董?”
沈宗良回过神,侧了一下头,意思你在叫我吗?
且惠把合同递给他,“我讲完了,您需要再看看吗?”
“给我吧。”
他拿在手上,心虚地捏了捏鼻梁,这才正经看起来。
因为紧张,且惠也出了一背的薄汗,衬衫都黏在了皮肤上。
她不敢再坐着了,站起来,到一边候着。
等的时候她打量一眼他的卧室,床头上放了一束新换的百合。
且惠蹙了下眉,又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
沈宗良确认完了,翻到签字那一页,手掌朝外伸了过来。
且惠反应过来这是要笔,忙拧开笔盖,放在他手上。
他洋洋洒洒地签完,连笔和报告一起还给她。
且惠捧牢了,悄悄舒了一口气,“谢谢沈董,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这绝对是她签过最麻烦、耗时最久的一个字。
沈宗良站起来,像是很随便地一问,“你怎么来的?”
她说:“我自己开车。”
他点头,“正好,你送我去江边一趟。”
“啊?”且惠一时没听明白,心不在焉地仰头,“我吗?”
沈宗良的口吻很冷,“你还看见这里站了第三个人吗?”
话音才落,他就拿上外套出了门。
且惠一向胆小,她紧张地看了眼四周,小跑着追上他,小声呢喃:“要死。大晚上的,讲这种吓人的话。”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空间骤然被压缩得这么窄,气氛比在房间还令人窒息。
且惠试图找了个话头:“沈董,您去江边什么地方啊?”
沈宗良手心掐了一支没点的烟。
他捏得很紧,“先往那边走吧,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这里我不熟。”
他紧绷而严肃的口吻,让且惠不疑有他,大约是真有要紧事。
走出电梯时,她先去了一趟前台,不知道说了什么。
再回来时,且惠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边,“车停在那边,走吧。”
沈宗良看了一眼服务员,没说什么。
且惠摁了摁车钥匙,快走了两步,想去先把车倒出来。
很快她就被叫住,沈宗良说:“车钥匙拿来,我来开。”
且惠强调说:“沈董,别累着您了。再者,我车技没那么差。”
不留任何余地的,他又严厉地复述了一遍:“我说,拿来。”
这副不容辩驳的训话口吻,让且惠打了一个结实的寒颤。
她战战兢兢地递过去,带着一点委屈和生气,“给你。”
一直到上车,且惠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她坐上去,耷拉着唇角拉安全带,小声提醒了句:“你开的话,可能要调一下座位。”
沈宗良没讲话,眼睛在控制台上看了又看,不像是不会开她这辆Q5,倒像在查访什么蛛丝马迹。
弄得且惠惶惶然,她也去看,除了两支口红,一瓶香水小样,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