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闭上眼睛,她脑子里闹哄哄的。
一会儿是妈妈过来人的口吻,说着一些上一辈的门第之见;一会儿是幼圆的声音,纳闷她越长大越不如从前勇敢。
很快,又听见纳言哥哥讲话,沉重的叹息里,有沈宗良固步自封的,谢绝任何人感激的高傲姿态。好像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被她知道,这损伤了他的颜面。以前只觉得他这个人强势,没想到还这么爱逞英雄。
且惠猛地坐起来,赤着脚站到花洒下,淋了一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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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良到十一点多才回酒店。
一整晚了,万和的花厅里暗流涌动,人人话里都藏着机锋。
席叔叔喝多了,一高兴也忘了身份,拍着他的肩膀说:“宗良啊,咱们俩可是亲叔侄,你得把江城给我看好喽,那董事会提名人选的时候,我推举你也声儿大啊,是不是?”
一番真真假假的话玩笑,说得底下几位理事醉醺醺的,只好装听不见。但再来敬沈宗良的酒时,二钱杯的位置摆得更低了。
他先送席董回去,返程途中,司机问他说:“沈董,送您回金融街还是”
这几年,沈宗良从西平巷搬出来,长期住在中海。
他疲倦地往后靠,松了一颗衬衫扣子,“就去柏悦吧,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好的。”
洗完澡不久,服务生就上来送醒酒汤了。
他没穿酒店的浴袍,而是换上了隋姨送来的睡衣,垂眸看了眼,“谁做的?”
服务生是按且惠的原话答的,“是我们酒店赠送的。”
沈宗良立刻就笑了,表示一点值得相信的可能都没有。
他说:“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喝了酒来的。”
“这个这个”
他揭开汤盅,用手扇过一点气味,闻了闻,“另外,你来告诉我,这里面都有什么药材?”
服务生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难住了。
大堂只是让他送来,没说要回答这么多啊。
他人也老实:“我不知道,是一位年轻女士让我们熬的,药方的话,您得去问她。”
“放下吧。“沈宗良的下巴点了点茶几,“你先出去。”
他站起来,扯过衣架上挂着的西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衔在了嘴边。
下一秒,沈宗良又去拿手机。
因为走得太急,被宽大的床尾凳磕到了一下,他愣住了,烟也掉在了地上。一碗汤把他弄得手忙脚乱,小姑娘本事大的。
他等不及发信息,直接拨了电话出去。
且惠停了手里的吹风机,“喂?”
沈宗良言简意赅:“到我这里来。”
“现在?”且惠惊讶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他没错。
“对,就现在。”
他刚才讲的是中文吗?且惠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酒店的人露了破绽,沈宗良要让她把醒酒汤端走,顺便再郑重警告她一次,不要再做这种白费心机的事。
只是想想,且惠就先委屈起来了。
她连衣服也没换,穿着一条吊带样式的真丝睡裙,就气鼓鼓地去找他。
开门时,沈宗良被她雪白的皮肤晃晕了一下眼。
他的思绪飘回那个敲门的夜晚。
那时候小惠住在他楼下,庄新华的车挡住了他的车位,她当时就是这样来开门,纤细的手臂从裙子里盛开出来,像一朵洁白的花苞。
过了六年,门里的人变成了他。
但小惠还是一样,面对他时,总有种趋近赤裸的坦荡。
她是真把他当身心都得了自在,不假外求的长辈。
沈宗良还兀自出神,且惠已经怕被人看见,从他手臂下钻进去了。
他扶着门框,忍不住抬了抬唇角。
眼前的光亮被她挡去了大半。
沈宗良走到沙发边坐下,好笑道:“我好像没让你罚站?”
但且惠赌着气,就是不坐。
她绞着手指,声音很轻,尾调里不难听出一丝颤,“您是要我把汤端回去的话,就不坐了吧。”
沈宗良抬起眼皮看她,“我这么说了吗?”
“没有,我猜的。”且惠压着眼眸看地面,“那还能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不要我的亏欠。”
他嗤笑了声,可见她是真气到了。
连口口声声都用了进去。
这么多年,沈宗良很少和她计较什么。
一则她年纪小,说错话做错事,都在所难免,他提点着就行了,没必要上纲上线。二是实在舍不得,她动真格地要和他撒娇,他根本招架不来。
但这些天,甚至这些年,积压了这么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