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逢春揩了额上黑血,伤口早就愈合:“你失魂落魄的,就敢来见我。”
“我不但见你,还见了你母亲。”
夏逢春说:“回来得很好,我正要将你骨肉焚灰,魂魄入祭。”
夏睿识还欲说什么,忽然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当夜月朗星稀,也没下雨,夏逢春却骤然浑身湿透,像化水的冰块,正湿漉漉地滴水。
这水不似寻常液体,一滴一滴落在枯叶面上,竟烫出几个冒烟的洞来!
夏睿识上前捉对方袖子,却遭躲开。他非要抓住才罢休,夏逢春浑身融化,喝道:“滚开!”
“你奇怪得很,要我魂飞魄散,又不准碰到腐水。”夏睿识见他身上“哗啦啦”淌水,不再耗着,“时间到了,我带你快些回去。”
两个身影隐入林间,尽头处便是院门。
谢临风敲门半天,里边的家伙像是死了一样,谢临风无法,只好抱着人跃墙飞奔。也不知这砖瓦究竟是何种新奇材质,一踩一个响,边跑边塌,那动静轰隆隆的,总算把龙祖宗吵醒了。
蛋生从堂中滚到阶下,见人就喊:“大、大胆!”
它胸前举着柄小拇指短的匕首,看起来跟开玩笑似的,爪子发抖,声音也抖:“我师父睡……睡……”
“死啦。”谢临风一面抱人,一面同墙壁塌陷比速度,“好兄弟,快快关掉机关!”
蛋生似梦中惊醒,在院子里左滚右滚,把机关全部关掉。谢临风松了口气,跳下高墙,一言难尽:“谁做的机关?”
蛋生说:“我!”
“用来防谁?”
蛋生滚至跟前,弹出四肢,幽怨道:“你。”
“那可真防死我了。”谢临风环视周围,原本清幽的院子此刻烂得像稀泥,他发愁道,“你闯下塌天大祸,你师父受了重伤,眼下住哪儿?”
蛋生听到“塌天大祸”,又听到“师父重伤”,尾巴瞬间僵直了两下,魂不附体。它赶忙说:“快快跟我来!”
蛋生滚前边带路,将谢临风领到另一处通道口。它掀开盖子,台阶却在朝下边延伸。
竟是个地道。
谢临风沿阶而下进入地室,这房间不见天日,又冷又潮,却有一股安神奇香,四面逼仄紧凑,只摆得下一桌一床,但打理整洁,像是有人常住。
谢临风人高马大,在里边根本站不直腰,说话倒硬气:“你的师父,你好好治,出了事唯你是问!”
蛋生吓得直跳,在地室拿药不是摔得四仰八叉,就是狠命撞墙,磕磕绊绊治了好些天。
几日后天未亮,谢临风醒来,却瞧不见蛋生,又去探床上人的脉搏,安稳许多。
谢临风松懈下来,坐桌前一面缝魂一面思考,总觉得漏了什么。
缝魂袋一开,狐猫和荧鸓皆爬到桌上,醉酒似的摇摇晃晃,一个倒在另一个身上,像是饿晕了。
谢临风说:“压得很好,死了倒省事。”
一鸓一猫耳朵同时竖起,像是深谙谢临风本性如何,闻言竟一齐坐起,满血复活,威风凛凛的。
谢临风又道:“再端正些。”
两只蓦地挺直脊背。
谢临风拖拖拉拉缝好一魂,随手扔到桌上,两小只便争起来了,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浮毛乱飞。
谢临风捉住一片羽毛,还欲说什么,却忽然呆住了。他幡然醒悟道:“好宝贝,好心肝,出入魇境竟是你干的!原来你便是那把银扇!”
难怪总觉哪里熟悉,魇境中那白芍的银扇扇羽正是荧鸓的羽毛!怪不得入魇境是一阵风,出魇境还是一阵风,原来竟都是这只荧鸓的手段。
谢临风欢喜地精缝一魂,喂给荧鸓,掏心掏肺地说:“你吃开心些,等会儿我们再去魇境。这巫人一族和疫鬼渊源颇深,咱家要回本,要找到你们的两个兄弟,定得捉住疫鬼才行!”
荧鸓抱着魂,啃大饼似的啃起来。
谢临风摩拳擦掌,待两小只果腹后,正准备离开,谁知目光一转,陡然察觉出床上之人罩着被子在动。
人既然醒了,谢临风便不好不辞而别,踅手踅脚行至床边,临近了才出声:“打搅晏兄,临时有事,便不做久待。”
他话音刚落,猛地听见被子底下传来一阵笑声。谢临风陡然掀被,只见晏安罩着面纱,此刻正拿着个话本,侧躺看得正乐。
晏安看见人,立马藏起笑脸,有模有样地说:“谢兄。”
谢临风横眉冷对,没做答应,居高临下地抬了抬下巴。“晏安”顺着他视线看下去,不禁“哎呀”一声。
真是对不住,尾巴忘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