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尘礼随俗而变,巫人族规定繁杂,又折腾了好些时候,但奈何谢临风二人被这对话劈得外焦里嫩,早已无心观看。
谢临风说:“你……”
晏病睢坚决道:“杜撰。”
心里却默默跟了个“吧”。
谢临风心说:也是也是,小菩萨瞧着比我都小,哪里凭空多出个义女来?这样推算,夏家那两位都该叫他爷爷了!
思及此,谢临风不禁悚然。
可怕,很可怕!
迷雾重重,去尘礼毕,白芍随老翁离去,穿华服的“晏病睢”则拿着剪子,再次绕至帐后,那里似乎藏了好大秘密。
谢临风开口,晏病睢却更好奇:“去瞧瞧。”
刚要跟去,地面却如流沙一样攒动起来,石窟像迷蒙上了一层油纸,满眼红彤彤一片,却叫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晏病睢道:“怕是魇境之主远了,剩下这些陪衬也就花模糊了。”
二人只好掉头,追随父女步子撵去,刚推门而出,双双“扑通”掉水,那水浪汹涌澎湃,直往他俩中间挤。
谢临风本就是鬼体,不靠呼吸度日,加上他识水性,几息便适应过来。他浮在中央,心觉不妙,左右寻人——
果然瞧见一个看淡生死的落水猫!
晏病睢只管闭眼憋气,像根木桩一样冷漠下沉,仿佛就算溺死也要死得傲骨清高。谢临风看得很服气,三两下将人捞出水。
谁叫这并非什么小江小河,而是片海域。
晏病睢浮出水面,睁眼道:“你捞我做什么?”
谢临风说:“我又错了,行不行。”
“你这是哪门子的邪火?”晏病睢抬头,瞧见上方黑云拢聚,立刻就要下暴雨,“我们先回岸上。”
谢临风手一松,正要游走,晏病睢竟忽然在水里狠狠踉跄一把,随之立马攀上谢临风的背,惊魂未定道:“你……你这又是做什么?”
谢临风红衣湿漉漉,像团被浇灭的火。他浮在水面不动,学着晏病睢的眼神瞧回去:“救你是错,不救也错……”
晏病睢推心置腹地说:“谢兄,要下雨了……”
“谢兄是谁?”谢临风乜斜着眼,“下,下大些好,我看看这雨,这天,这万物有没有错。”
说来好笑,晏病睢平日里光风霁月,像是断崖边的寒花,向下瞧人,如今被浸在这水里却葳葳蕤蕤的,什么寒花风月都泡汤了,菩萨在水里摔了一跤,倒学会眼巴巴仰望了。
晏病睢说:“你消气,上岸我同你说个欢喜的。”
此时天上炸雷轰鸣,晏病睢手指骤然用力,似要剜进谢临风的皮肉。
谢临风痛到抽气,赶紧收臂:“这么欢喜!”
他将人托到背后,一面游一面道:“这海水灌铅似的沉,是你这个血菩萨招来了水鬼吗?”
“我若没猜错,这便是海栖族的领域。方才我闭气下沉,正是在用识海寻找鲛人的宫殿入口。”晏病睢凝神圈着谢临风的脖子,似乎又觉得这样说不太愉快,怕谢临风再置气,鼓足勇气笑了两声“哈哈”,捧说,“谢兄很幽默呢。”
又是笑又是“呢”,谢临风险些呛水,魂飞胆裂道:“你就是水鬼吗?”
晏病睢:“……”
他难堪地闭嘴,似乎被自己糗到了,挂在谢临风背后一路无话。
游到一半,头上倒下来一盆雨。谢临风加快速度,三下滚到岸边。“扑通”一声,晏病睢也倒在一旁,仰面任由雨点砸到颊面。
谢临风张口吃了好多雨,疑道:“什么事?”
晏病睢更疑:“什么事?”
谢临风道:“越金贵,越忘事。我要听那欢喜事。”
晏病睢说:“哦。”
谢临风冷面无情:“这个不欢喜。难不成你只会哄骗人?”
晏病睢最受不得污名,舌尖一咬,便说:“谢兄救命之恩,我刻骨难忘。”
“你先不要记住我,我仍是不欢喜。”谢临风坐起来,还是一副阴沉沉的模样,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我?”
晏病睢被雨打得睁不开眼:“嗯……嗯?”
谢临风便抬起袖子,胡乱给他揩干净,撑在上方挡住雨:“你讨厌我吗?”
晏病睢默了片刻,道:“还行。”
谢临风演了半晌落魄鬼,这会儿称心如意倒回去,不再追问。
晏病睢说:“你现在欢喜了吗?”
谢临风枕着脑袋,道:“还行。”
晏病睢说:“好,这雨下得不寻常,海栖族很快就要现身,你我打起精神。”
谢临风好笑:“演你一回,倒学会谨言慎行了。”
晏病睢不做声,只叹气。好像仅是哄一下谢临风,就把他累得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