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睿识听得怔了,仿佛被人临头打了一棒,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答应你的我也做到了,小偷鬼,不过你这位哥哥不听劝,我只能实话实说咯。”遇归略一皱眉,随即舒展开来,“你若是想夺回这具身体,早一刻我都争不过你,不过现在,晚了!”
音落,遇归袖摆一挥,血云翻搅,天池激浪。一声轰鸣,精怪洞四壁骤然破裂开来,祂五指之上什么都没有,却像系满了千万傀丝线,凭空从洞口拉出个冷硬巨石来。
沙尘蒙眼,待谢临风看清遇归身侧的庞然大物后,不禁神色一凛。
这并非什么巨石,而是一块如大厦般高大的冰块。其冰面透彻,能瞧清里面的东西——
一具折了翼的尸体。
晏病睢骤然睁眼,脱口而出:“霜灵子!”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遇归忽然抬高手臂,用手背轻轻挨了下冰面——
冰石屹立不倒,冰面完好无暇,只是这冰内封锁的尸首却猝然爆开!
鲜血蓦然泼满冰面,霜灵子的身体四分五裂,被炸成了血淋淋的肉块,那仅剩的残翼也被撕烂!
晏病睢念出血咒,剑已出鞘,寒光从他屋内飞出,晏病睢寒声说:“杀了他!”
怎料长剑破风刺过,却在接近遇归时变得寸步难行,仿佛其中正有一股强悍的无形之力正与它对抗。
“好凛冽的剑风!”遇归不躲不闪,轻飘飘看了眼对准祂胸口的刃尖,“哦?你将你老师的做派学得有模有样,你若是恨我,我很欢迎。可是小殿下,夏小公子做错了什么,他也对不起你吗?”
祂每说一句,就朝那滞在半空的长剑靠近一寸:“……你要将他也一并杀了吗?”
晏病睢五指反攥,将自己的掌心挖出血肉。他原本身子清癯,病也没好,此刻脸色更是比纸还白。
他看向遇归的眸中冷芒毕露,轻声道:“你去死吧。”
隔得太远,遇归没有听清,祂问:“什么?”
晏病睢撑着旁边的门框,骨节突出,手指用力到泛白,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有你,都是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却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谢临风揽住人,指间念咒,果断将那柄黑剑推了过去。黑剑隐没进遇归的皮肉,刺穿祂的肩膀。
谢临风语气森然:“他不杀,我可以。”
晏病睢维持着弓腰的姿势,浑身僵滞,目光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额间的红痣隐隐作痛,仿佛有根针钉穿了他的额头。
血滴落下来,晏病睢却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还有些迷茫。
霜灵子和他命脉相连,倘若他没事,霜灵子的命脉就还能靠他续着。然而就在刚刚,晏病睢脑中一痛,他听到了纽带崩断的巨响!
他浑身钻心蚀骨般疼痛,好像被人抽走了脊髓。
这种感觉如噩梦,也像溺水。晏病睢在窒息的错觉里,回想起灭国的那几日,他浑身的脉络被一根一根挑断。
殿宇坍塌,焚火沿阶而上,窜烧至城楼,众生被疫鬼脔割分食,他握着一柄被浓稠黑血拥裹的残剑,一路走一路杀。
每杀一人,他的筋就断一根
每杀一人,他的骨就碎一块。
因为这里的人人,都是靠他的命脉养起来的。
但是没关系,可以活……都可以活!
他的命数是无穷无尽的,眼下霜灵子死了,还能有下一任的霜灵子,只要他献祭命数,再将霜灵子的残魂养一千年——
晏病睢刚抬手,就被谢临风摁住。
谢临风道:“你做什么?!”
晏病睢怔然地说:“只要我——”
谢临风沉默,须臾后他道:“……祂消散了。”
死就是死,死了还能靠魂魄存活。可消散不同,神祇的消散代表彻底陨落,其魂灵没有遗留的可能。
遇归受了谢临风一剑,不怒反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化鹤,这就是你教的东西吗?怪不得我寻遍阴阳南北,都找不到那三滴瞳石……”祂说到这儿,脸色变得阴鸷,“原来竟被你这样糟蹋!”
遇归周身一震,那柄剑就这么插在祂身上断成几截,那碎钢片落在身体里祂也不觉得疼。
谢临风半分没理,他挡开碎剑,捧高晏病睢的脸:“看着我,我在这儿?你想做什么?”
晏病睢有些失神,仿佛正沉浸在一场久违的梦中,他望向谢临风的目光都迷蒙,只说:“我要杀了他们。我……”
——他的头又痛起来。
“不错,杀了他们!”
“殿下,杀了他们,我们就能活!”
“这是解救我们的惟一方式!”
“殿下,求求你!我好饿!你杀了他们!杀!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