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都不对。
祝衫清觉得她好难缠,将小妹推出了屋子。
如今小妹还躲在床底,爹娘的半截身子被卸下来,也只够搭起一个小棚,够小妹一人容身。可是没关系,小妹太小了,不知道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是什么皮,只知道阿姐为她造了个避风港,大火烧不进来。
祝衫清想:小妹从小和我心相通,我若多念几遍爹娘,她便还以为爹娘活着,我不在的时候就能有个支撑的念想。
沿途都是烈火烧干人血后留下的灰痕,那些成块的、成堆的黑炭状物难以辨清。祝衫清想着想着,站定在一座黑泥巴屋子跟前。
村里近乎所有房子都只剩几匹断墙,房梁凹陷在地里,塌得不成样子,只有母亲砌的泥巴墙在妖魔的扫荡下屹立不倒。
祝衫清心想:真是吉星高照。
真是………
她站在门前,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祝衫清抬手,并未触碰到身上的伤口,那裹满全身的布带却在这一瞬被血浸满。
“嘀嗒。”
本该在屋内躲着等她回来的小妹,不知为什么倒挂在门前的房梁上。
地上有只瓷碗,里面盈满的血已经渗透了一大片土地。可是“嘀嗒”,那血还不断地从小妹倒悬的头颅中心滴下。
祝衫清什么也没说,她将小妹脚踝上的绳子割断,再把小妹抱进怀里。小妹的头不再流血,脖子处又渗出血来。
好轻。
祝衫清不明白,一个人的血为什么能滴那么慢,那漫长的一瞬间让她受尽凌迟。祝衫清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体被掏干净了,会像一张纸一样薄,一样轻。
为什么这和她在洞里对那三个人做的手法一样?
祝衫清叹说:“小妹啊……”
小妹似乎为了回应,一瞬间在她的手臂上仰断了脖。怪不得流这么多血呢,原来是头被人割断了,又被几根黑线缝合起来。
脖颈的断口处变成了一张一张的嘴巴,小妹这副空壳里的血就从这张嘴巴流出来。这时,缝合在小妹断脖处的黑线倏然扭动起来,几息之间,便扎进祝衫清的皮肤,沿着她的脉管向上蠕动。
祝衫清明白过来,这是那只屠村的妖魔在找她,或者是这村里的任何一个活人。祝衫清冷面冷血,只流了两滴泪,她朝着唯一矗立的房子里烧了把火,再将小妹扔进了火中。
祝衫清取走了小妹刀上的小穗,提剑下了山。
可她孑然一身,又能去哪里呢?祝衫清带着一身血气闯进一家酒肆,这酒肆很简陋,一面酒幡,两张瘸腿桌子,老板像是个走投无路的穷光蛋。兴许正是因为走投无路,老板看见大半夜桌边坐了个浑身是血的人,非但没有害怕,还拿出了最好的酒。
祝衫清说:“这是什么酒?”
老板道:“驱魔酒。”
祝衫清喝了一口,有些涩:“哪里有魔?”
老板说:“身子没魔,心里有魔。姑娘,我看过那么多悲喜人,我敢打赌!你正困在‘一念间’!”
祝衫清说:“哦?一念间是何地。”
老板道:“哎!你今夜若杀了我,便是一念向魔。可你今夜只是来喝酒,就是一念成神!哈哈哈哈哈!”
祝衫清头疼地想:这蠢老头究竟在说什么?我要杀他,他怎么还高兴得起来?怕真是穷疯了!
祝衫清顾着喝酒,随意附和:“若我成了神,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老板思忖片刻,一拍桌,说,“你能踏出一念间,想必意志坚韧,你既然染了血光,便去做将军吧!杀敌救友,就能冲掉你身上的不祥!心想事成哦——”
杀敌就不流血吗?这是什么杀法?祝衫清明白过来,这老头不是卖酒的,是来给她洗脑的。
但她说:“谢谢。你是个好人。”
祝衫清喝了酒,没有钱,走时佘了一笔账,答应老板来日她若大富大贵,就朝这破摊儿狠狠投资一笔,也让他一把年纪踏一下“一念间”,别再魔言魔语蛊惑人心了。
老板哈哈大笑,说了“好!”
然后就被祝衫清一剑抹了脖子,因为他说的“身子”二字,她不喜欢。
祝衫清从茶肆那里顺了套粗布衣服,拿脱下的裙子擦了剑。她略有考量:将军……嗯,这很好,不过将军是不是也要识字?!这很头疼。
第68章 厘祟
祝衫清又拎着剑走了。
她果真听了那酒肆老头的话, 先读了书,又应召入了伍。火纹军中有不少女将,但祝衫清还是束起裹胸, 换了张男人脸, 军册登记时她就此成了祝山青。
她从小便明白,这世道从来只向男人倾斜。
杀人而已,到哪儿不是杀,只不过战场上别人不叫她“杀人魔”, 而叫她“枭雄”。军营三年不过寤寐一辗转, 祝衫清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