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咚”地声磕下去:“儿臣绝无此意!但我……不信。”他伏在地上,被疼痛烫得越发清醒,“姣子之血兴许可以招惹疫鬼,但绝非是刻意召唤!祂作为遗世古神,统领世间,又怎么会耽搁于凡人之争!我会去找祂问个明白,若真如父皇而言,祂是祸乱世间的元凶,儿臣自会亲自杀了他!”
国主冷笑:“你是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谈条件?!太后式微,已是强弩之末,你不会以为瞧见火凤涅槃,便是镇龙之兆吧?”
晏安根本没想过和太后沾上什么关系,但皇帝这话另外的意思却让他有些懵腾。晏安喃喃道:“这宫中的火凤是父皇你……”
“不错,神殿是朕烧的,火凤也是朕放的。”国主肃然道,“示弱已经迟了,太后在朝廷中伸了太长的手,将朝堂搅成了浑水,里面都是乌合之众,天下人都知道朕是个废皇帝,没有建树,更没有权柄。如今百姓深受恶官之蛀虫的荼毒,骂声早就直指太后,她如今想要全身而退,痴人说梦!如此一来,火凤出世可并非什么救世之兆。”
晏安了然。
——而是乱臣贼子误国之兆!
国主将他扶起来,道:“好皇儿,朕知你平素心软柔善,朕手无实权,这些年来任人摆布,总待你疏忽,心里有愧,待太后倒台,其党羽伏诛,朕定然好好弥补!你深受蒙蔽,莫要一错再错,回头是岸!”
听了一席话,晏安隔着血瞧了皇帝很久。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受人厌弃冷落多年,如今照样什么都没做,又叫他“回头是岸”。
他行事沉静,待人容忍,从不惹是生非,结果现在可好,好事没人记他一桩,却反倒先遭受了这样的诬陷!
半晌后,晏安后退一步,在这适中的距离下,不咸不淡地说:“父皇既然自认为很了解我,就该明白我平素就是个边缘小人,任人戳脊梁骨,多年来亦是如此窝囊度日,如今又能成什么气候呢?”晏安再退一步,躲开皇帝伸来的手,他直视着地面,语气生硬而倔强,“父皇,您这么提防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我自行去找,若做得出了格,不必留情,杀了我吧。”
国主听得心惊不止,怒目而视:“混账!说得什么胡话!给朕站住!”国主痛心道,“祂是鬼神,你和他能有多大关系?!竟连骨肉都不要了?!”
“我想要,却无人施舍。”头破的痛感在这一瞬间有了回味,晏安强忍头痛欲裂,连连退步:“祂待我有过一分真心,我须得报以真心相赠。”
国主听得发疯:“一分?!这是什么混账话!朕生养你,竟还不及那外人的一分了?!”
晏安忽然顿住步子,他沉吟良久,最终抬眸和皇帝平视,语气毫无波澜:“儿臣不孝,也很愚钝,父皇之恩,我真是……真是难以消受。”
言罢,晏安掌心捏诀,嘴里念咒,一团业火于他掌中蹿升,而后迅速膨胀。晏安决绝地抛出火球,皇帝命人烧了整夜却不倒的神殿,受火球一击,竟被砸了个稀巴烂!
晏安道:“神祇之力不可挪用,必遭反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安敢走,正是因为笃定从芜军兵临城下,皇帝不敢动他。毕竟眼下冰晶寻回,而他只需要动用掌心的那道咒纹,便能与冰晶共鸣,惊动从芜的军队。
晏安头昏脑涨的,眼前都是迷蒙的血雾。待他走出靖京,走入山林,昏沉间,他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其当做绫带遮在眼前,模拟着从前到化鹤山的情景,其实是在凭着心意乱走。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断崖处滞住了步子。
并不是晏安主动停下,而是有条藤枝勾缠上他的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叹息。
那人道:“……你打算这样瞎猫乱走到什么时候呢?”
晏安不假思索:“到这个时候。”
前方有浓雾和断崖,独独没有人影。临枫无可奈何道:“你早知道我在?戏弄我?”
晏安摇头,正要卸下眼前的布条,一只发凉的手忽然攥上他的腕,临枫呼吸微促:“别摘!”
晏安手一顿,不确定地说:“你很虚弱吗?”
临枫答非所问:“这里有山林妖怪,还有迷眼毒瘴。你今日能来找我,我心里已是很欢喜……”
晏安打断道:“我若是来杀你,还喜吗?”
临枫被这话逗笑了,他的笑意也染上霜似的,触感分明地挠了晏安一下。临枫放浪道:“哪管你恨我还是爱我呢?你能记住我已是求之不得。”他收了笑,“今日山中案牍压身,不必等我,过几日我去找你好吗?”
晏安不作回答,反问道:“你在哪里,我跟前吗?”
“幻术而已,自然不在。”临枫的声音像雾,“你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