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方怔然:“……”
“我朋友死后,我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去。他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他也是一个没什么良知与人性的人,他不会因为负罪感死去,他更不会因为失败而死去,他像一朵飘在天上的云,无拘无束。而我思考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我也时常在想,我到底因为什么而活着——本质上说,我能接受他的精神力,说明我和他是一类很像的人。”
“……”
“但我现在想通了,”陈理说,“我会因为一个锚点活着,因为那个锚点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我是你的锚点吗?”谢清方问。
“是。”陈理温柔道,“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我看见你哭,我也会想哭的人。感情真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它没有任何理性与逻辑,只剩下生命最本能的冲动。”
谢清方觉得陈理简直是一个很犯规的人。
在认陈理做主人后,他就已然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无论他在陈理心里是一种怎样的形象,附属品也好,闲时的玩物也罢,他都全盘接受,但陈理告诉他,他还可以要求的更多一点。
因为在陈理用镣铐将他绑住时,陈理本人也被牵制在了原地。
他同样会因为自己哭泣而哭泣,因为自己欢笑而欢笑。
他们的身份不平等。
可他们的地位与权力是平等的。
因为镣铐的两个反方向里,两个人均被约束得心甘情愿……
……
在约定的最后一个时辰,谢清方忽然朝陈理道:“我想看见你。”
陈理一怔:“现在?”
谢清方说:“现在。”
“哪怕不要那份奖励?”陈理问。
“嗯。”谢清方说,“我想看见你,用我的眼睛。”
“……”
陈理没有说话。空气就这样寂静下来,他们之间常有这样的沉默,谢清方本该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先前的幸福都无法掩盖过去的兵荒马乱感在心里汹涌而过。谢清方下意识抬起手,环住陈理的肩膀,顺着肩膀往上,抚摸上了陈理的脸。
他用手慢慢勾勒着陈理的脸庞,等待陈理的回答。
终于,陈理道:“可以,你摘吧。”
明明陈理已然答应,谢清方心里却变得更加焦躁。本能告诉他,这样的沉默里,潜藏着什么波涛汹涌,可理智与情感都在告诉他,不要这样想,没什么事情发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沉默……
谢清方指尖微颤,摘下了眼前的晶云。
他一手仍捧着陈理的脸,陈理也始终没有抵抗,正如谢清方之前所说的那样,陈理最近都温柔的有些让人不适应。
黑暗褪去,谢清方目光看向陈理。
室内没有开灯。
和许多晚他印象中的一样,只有窗外的月光洒下,将房间映照明亮。
然后,在浅淡的月光里,他看见了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的一幕。
在他指尖往上几毫厘的距离,曾让他又爱又恨、又敬又畏的,那双属于陈理的,似乎永远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沉沉的阴翳。
陈理失明了。
第53章
谢清方的头有些晕。他又回到了那天的那个梦境, 他站在道路之上,身边一片大海朝他涌来,他应该逃离, 他应该奔跑, 而他能做的却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 让潮水毫不客气地占领他能呼吸的全部空气, 占领他能生存的全部土壤。
他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无法呼吸, 无法说话, 无法行动,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涩。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道,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破碎的宛若被玻璃渣压过一遍,谢清方问:“……什么时候的事?”
陈理伸手想抓他的手,谢清方却下意识将手躲了躲。
看不见的陈理摸了个空,他无意识顿了下,无奈一笑后,陈理回答:“两天前。”
“所以你让我戴晶云,因为怕我发现?”谢清方说。
“是。”陈理说。
“如果我今晚没有发现, 你会做什么?”谢清方问。
“……”陈理说, “去药谷治疗。”
两人之间, 从来没有转换的主动权第一次转换了。
被宠物这样质问,按理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人,然而,两人没有一个人去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转瞬之间的念头。
陈理感受着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感受着那份冰凉, 干脆闭上了眼。黑暗里,陈理平静的对谢清方道:“那天客栈里坐着的人记得吗, 他姓白,是药谷的传承者。两天前发现眼睛不对劲后我就找他看了,他让我去那接受治疗,但不是现在。我想到那时候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