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陛下,或者说陈理,并没有理会他。
沉默。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开始在这片其实算不上狭小但让李振玉感到很是逼仄的空间散开。
李振玉心里忽而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种情绪最初是从喉咙里升起来的,带着他的身体有点微颤,然后这样的颤抖在某个一瞬忽而稳定——当然,这不能说明他变得冷静,只能说明他变得空白,什么反应都无法做出的空白。而在这样的颤抖与空白都接受后,李振玉才做出了这几秒内真正出于他主观而做出的决定:
他抬起了头。
跪姿、仰头,尤其是两人距离如此接近的时刻,李振玉能够看见的内容是和先前坐在凳子上迥乎不同的。
如果说坐着时,他以仰首的姿态看见的那副金灿的面具;
那么此时跪着,他以仰首的姿态看见的却是陈理那双从眼皮下仅移动瞳孔所投射出的目光。www.wxzhisheng.com
目光经过面具的遮掩,变得极度无机质。
冰冷、冷酷、绝无动容。
李振玉浑身一颤,几秒前那个似乎消散了的情绪在视线对撞的刹那开始如海浪般翻涌!
它同样从喉咙起步,却没有终止于喉咙,它顺着食道被咽下五脏六腑,每一处被它途径的部位都染上一分又酸又涩的滋味,然后它蔓延至他的四肢,直到手指都感受到了这样的感受,属于它的后调才缓慢升来——麻与辣。
李振玉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变酸变涩,他的眼泪受迫溢出。
同时他想要呕吐,或者说,他想要张嘴说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所以就变成了呕吐。
他整个人像是被那一道目光给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无法动弹,无法移动!
他甚至连目光都不敢转走!
陈理给人的压迫感一直很强,或者说,陈理的气场一直很强,那种绝对主动的气场总是让人感到一点紧张,可饶是如此,李振玉也从来没有在面对陈理时产生过一种所谓“不敢”的念头。更多的时候,陈理的强让李振玉浮现出的念头是“超过他”“战胜他”“压过他”……而绝不是“害怕他”。
怕?
这个字在李振玉的字典里实在消失太久了。
外界磨掉的是他的锋利的应对方式,但绝对抹不掉他骨子里的锋芒。李振玉就算心里再没底、再不安、再自我质疑,只要他对外一日,他就绝对不会害怕——或者承认自己害怕。
但今天……
但此时……
但此刻……
他不敢了,或者说,他怕了。
就只是一道目光而已。
令人头皮发麻的复杂情感将他包裹、环绕,李振玉浑身开始失去力气,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他的一切感知开始在这个身体抽离,他的灵魂恍若已然来到了梦中一角,在虚渺与真实里游离……他的头却从始至终维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定定地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个人。
“喜欢吗?”终于,陈理开口了。
“……”李振玉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或许是问他喜不喜欢这个面具,也或许只是问他是不是喜欢这样跪着,可无论哪个问题,他所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李振玉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嗯”。
“你还想做什么?”陈理继续问。
“什么都可以?”李振玉问。他的嗓子实在太沙哑了,额头也布满了虚汗,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五个字一样。
陈理没有回答,他用沉默表明着他的纵容。
面具之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李振玉凝视着这张晦涩难辨的脸,在这份沉默里感受着对方传递来的心安。终于,他动了,他低下头,不再看陈理,李振玉将眼睛闭上,视野纯然黑暗里,他用想象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这个形象不属于男人,不属于女人,不属于哥儿,祂独立于这个世界,在李振玉的世界高悬而挂。
然后李振玉撑在地上的手开始松力,手掌带着手臂自然往前推移,他的身体也越佝越低……
最终他几近趴伏在了地上,他的脸庞前方,是一只脚。
李振玉没有亲上这只脚,也没有亲上那双鞋。
他在鞋的前面,闭上眼,轻轻地吻上了这块地面,冰凉的触感在柔软的唇瓣展开,这或许算不上一个吻,这其实就是一场接触。
他接触地面,他接触冰冷,他接触神明。
过了大概十几秒,李振玉重新抬起头,他的眼睛还是这样美丽,水雾朦胧了他眼底一切情绪,却让那份情绪看起来更为汹涌。短暂却又像永恒的寂静过后,李振玉轻轻道: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这样跪着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