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的忧愁并不为人所知,不过病房里,禅院甚尔发觉了围在窗户上的一圈人——一只幼崽,一只特级咒灵还有两个少年将不大的探视窗堵得严严实实,想不发现都难。
大型家养野兽本来暂时不打算搭理这群人,能陪在葵身边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但手腕上的手环却震动了起来,提醒他今天的陪床时间已经结束,就算现在不离开,很快也会有护士来提醒自己。
不大高兴地起身,在离开之前禅院甚尔却又弯下腰,隔着口罩在病床上的睡美人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葵,明天我再来陪你。”——
等到禅院甚尔换掉无菌服出现在白鸟面前,之前单独去找医生的家入硝子也回来了,表情难看地从五条悟手中接过电话——
跟在少年家主身边的这位五条家执事的工作效率,在御三家当中也是能排在前几的水平,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联系到了家主指名要求的癌症专家,并且完全没有对家主提出这种奇怪要求发出疑问。
沟通病情之类的事情不是五条悟的长项,六眼神子将电话交给更专业的硝子,顺手从白鸟手里接过禅院惠,和夏油杰一起从后边托着小孩的身子,不让他从狭窄的窗边掉下去。
小孩子趴在窗前不愿离开,但特级咒灵想和好友聊聊天,努力照顾一下天与咒缚的心情——特级咒灵其实不太擅长这个,不过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把幼崽暂时托付给两个少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跟在禅院甚尔身后,两个人一同走进了紧急避险楼梯的楼梯间,在昏暗的狭窄空间里,一直尽力维持着自己状态的男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颓唐地靠在墙上。
“我果然是一个零咒力的废物,什么都做不到,”更不该幻想自己可以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好友的话题是从天与咒缚的体质开始,白鸟想说的话都卡在了肚子里,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如果我有咒力,我就可以诅咒葵,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禅院甚尔的语气是一滩死水一样的平静,显然这个想法已经不知道在他心底酝酿过多久。
“诅咒葵成为咒灵…吗?”人类的爱情,原来是这样偏执又粘稠的东西吗?
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鸟努力组织着语言,“你应该知道,个体的负面情感是有限的,从个人情感中诞生的咒灵几乎不可能保留理性。”
“那些东西都无所谓,”禅院甚尔的眼睛像是一片沼泽,爱意和更多负面的糟糕东西在里面一同翻滚,变成让他深陷其中的浑浊。
“我只是想要葵一直在我身边。”
葵…她从不曾伤害别人,是面对自己这样的人渣,也会愿意付出爱意的真正的好人,她不应该承受这些痛苦。
禅院甚尔在心底说,我其实是知道的。
我其实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我…还有那个小崽子,葵可能早就无法坚持下去,她所经历过的那些手术和治疗,从第二场手术开始,比起治疗可能就更接近于折磨。
但是葵一直在坚持,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我不值得葵的爱意,我的爱意带给她的是这样痛苦的东西。
但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与白鸟对视,特级咒灵看到他的表情,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白鸟清楚禅院甚尔的性格,比起故作大方的所谓放手,或者是期许与所爱的人拥有来生,自己的这位好友是那种就算死亡也不愿意放弃的人。
或许等到禅院葵死去的那一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吧。
禅院甚尔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的软肋,已经很少拥有清醒时间的禅院葵同样清楚自己爱人的性格。
对于甚尔的过去,禅院葵知道的不多,只是清楚绝对不是什么温馨的家庭氛围,她也曾猜测过伴侣身上那些无法抹去的伤痕都来自哪里。
明明禅院甚尔从体格和气势上都像是个冷漠糟糕的家伙,可在两个人的关系里,高大的男人才是攀援的藤曼,借着禅院葵的爱,勉强让自己活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所以在某天难得醒过来,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甚尔时,禅院葵带着温柔又悲伤的笑容,希望伴侣答应自己一件事情。
她希望就算自己终要离开,甚尔也会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嗤。
真是葵会有的愿望啊,禅院甚尔吐出了自己藏在胃里的储物咒灵丑宝,摸索出一包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
活下去多容易啊,只是失去葵的话,自己恐怕就再也没有勇气去追寻平凡美好的东西了吧?
除了葵的爱之外,能让天与咒缚的神经跳动的,就只剩下最鲜明的官能刺激,鲜血、快/感和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