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刘彻几人都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匈奴需要借助食盐储存食物,应对每年难以避免的紧缺期。
刘据眸中亮光闪烁:“所以食盐非但是人体日常生活所需,还是战略物资。”
战略物资四字,说得极重,这一句后,他言及重点。
“父皇前年下令,将盐铁收回官营,历时两年,至得今岁才基本完成官营规划。如今这新式制盐之法刚好能派上用场,也让那些被触及了利益,愤愤不平的人看看,我们收回来,自有我们的底气。”
这话说得简单,却暗含深意。
春秋时,管中提出“官山海”政策,将盐铁列入官营。后来秦国商鞅变法,控山海之利,亦实行盐铁官营专卖。从此,官府垄断盐铁经营之权。
但大汉初立,数代帝王采用黄老思想,遵从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将盐铁开放民营,以致经营盐铁之商人富比王侯。
这些年朝廷战事开销大,刘据捣鼓各类新事物,促进农收,开源工商。刘彻也没闲着,一直寻思着将盐铁之权收回来。
前年正式下令,将此事交于桑弘羊。只是有些东西给出去容易,拿回来难。
铁相对好一些,当初就算开放,也没完全开放。如今把铁矿的开采与冶炼牢牢控制住,问题不大。尤其政策一出,若再有人打主意,视同谋反。后果太大,谁都得摸摸脑袋思量思量。
盐就麻烦点了。
如今表面虽也拿了回来。毕竟触及许多人的利益,难保那些富商贵族不会留下阴私手笔,就等着什么时候搞点事。
刘据献出的新式制盐之法,是个契机,朝廷可借此修建新式盐场,顺理成章拔除钉子隐患,再来场盐界改革。
刘彻眼眸深邃,手指敲击在制盐资料上,神色严肃:“此事需尽快与大农令,桑弘羊商议。”
话音刚落,就有小黄门匆匆来报:“陛下,大农令在宫门外候着,说要入宫觐见。”
众人:???
刘彻愣住,刚提大农令,人就来了,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稍顿半秒,恍然回过神来,不对,那场烟花雨!
淦。被刘据的制盐新法一打岔,差点忘了那场烟花雨。烟花雨城中皆可见,看到的人不知多少,平民就罢了,那些皇亲与朝臣能不动作?
心念刚起,便听又一个小黄门过来:“陛下,桑侍中、少府寺卿于宫外求见。”
“陛下,汲黯都尉求见。”
“馆陶大长公主,隆虑长公主求见。”
“武安侯求见。太常寺卿求见。”
……
一个个人名官职往外冒,刘彻鬓角青筋大跳。
刘据立时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父皇,我好困啊,先告退了。”
说完,利落开溜,几乎用上百米冲刺的迅速,生怕晚一步就被刘彻强行留下。
刘彻反应过来,刘据已经转角没影了:……
说实话,这些人刘彻不想见,全部打回去。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日朝会总是要见的,况且还有制盐之事要议。
朝会上,大家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朝会结束,刘彻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甚至还有许多皇亲不断上觐见折子。
刘彻无奈,只能一边商议制盐之事;一边绞尽脑汁,在不泄密的情况下,透出点“人为”的意思,却又不妨碍众人对“天降神迹”的幻想,还需推波助澜,悄咪咪引导他们传言开来,努力实行刘据的“计策”。
然而天降金雨的影响太大了,求见者层出不穷。
这一整天,刘彻几乎没停歇,应付完一批又一批,终于耐不住发脾气,抬脚往东宫去。
凭什么他一个帝王深陷此等“困局”,被人烦扰不堪,罪魁祸首就可以逍遥自在?必须将这个祸首抓回来。他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可惜一入东宫扑了个空,只得来留守侍女一句话:殿下说酷暑已至,他畏热,天气太燥,夜间睡不好,白日不舒坦,去博望苑避暑了。
刘彻:……
好家伙,刘彻直呼好家伙。
畏个屁的热,这分明就是躲出去了,把烂摊子留给他。
淦!
另一边。
博望苑占地不算大,但与上林苑接壤,彼此互通。依山傍水,建筑设计巧妙,实乃避暑之佳地。
因此刘据虽然是为了躲避,却也真是为了避暑。
坐在躺椅上,旁边案几放着冰盆,冰盆内镇着水果。吃吃喝喝,累了再美美睡上一觉,惬意舒爽。
至于未央宫里正在“受苦受难”的刘彻?
刘据表示: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