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祁修竹有失眠的毛病,至少以往他睡在自己身边时,每晚都睡得很好。
他把药瓶放进包里,回到工作台前才回过神
——不是,他有病吧?没事翻人家垃圾桶干什么。
大少爷爱去哪去哪呗,事不过三,他这次绝对不多管闲事。
贺免抓了下后脑勺,松手时指尖多了几根红毛。
操。
不行,还是好气。
*
另一边,祁修竹拖着行李箱走到大路上,在小县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腰和腿都酸得不行,仿佛昨晚梦游去耕了一整夜的地。
他刚拿出手机,想找个民宿或者酒店,一个意想不到的备注跳了出来。
祁元丰怎么会给他打电话?他们有一年没互相联系过了。
祁修竹迟疑片刻,按下接通键。
“喂,核桃。”
祁元丰一开口,祁修竹就察觉到不对。
他没作声,听对方说:“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祁修竹平铺直叙地问:“怎么了?”
那边顿了一秒:“最近家里在装修老房子,你那边一切顺利的话,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们?”
祁修竹问:“要多少?”
“三十万吧。”祁元丰怕他不愿意,补充道,“那房子装修好了本来也是你的。”
祁修竹自嘲地笑了笑。
说得倒是好听,算盘打得他在一千公里外都听见了。
祁元丰一喝酒就发疯,非得逼他做些荒谬的保证。
从小到大,他听祁元丰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想要什么爸爸就给你什么,我对你这么好,长大后要懂得感恩,明白吗?”
藤条抽在祁修竹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顾惜在一边又哭又劝,他也死死绷着嘴不吭声,只剩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会儿,祁元丰在电话那头假惺惺关心他,他只觉得心烦,越听越恶心。
祁修竹打断他说:“可以。”
听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祁元丰立刻止住话头:“那就好,你终于懂事了。”
祁修竹压下心中的不耐烦,挂断电话把钱转了过去。
随后他手指一动,果断地删掉了祁元丰的联系方式。
算了,就当是买了下半辈子的清净。
他在路边随意找了家店,点了碗紫菜馄饨。
二十多个馄饨下肚,胃里撑得不行。他还觉得不够,索性又点了碗牛肉面。
他拿筷子的手在发抖,哆哆嗦嗦地吃完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一餐,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面馆隔壁是县里唯一的一所小学,今天学校举行活动,放学放得早。
操场上的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同一首儿歌,音质差得像是从上个世纪淘来的破收音机。
行李箱磕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拉起来特别费劲。祁修竹被人流拥着往前走,彻底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呼吸有些急促,不出意外的话,他此时的心率肯定很高。
祁修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下,没仔细看身后到底是个什么店,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塑料椅子上。
很显然,他状态不对。
“我有五块,你有多少?”
“啊,我只有三块五。”
祁修竹喘了两口气,闭着眼听身侧的小学生说话。
“那只能买四包。”
“可以,一人两包。”
他旁边站着两个系着红领巾的小豆丁,一股辣条味儿。
为首的是个男孩,手里攥着皱皱巴巴的八块五毛,去一边的文具店里买了两包卡片。
包装袋上的卡通图案是当下最流行的动画片,原康那个六岁的小侄女特别爱看,每次来公司都要拉着祁修竹一起。
可能是没抽出喜欢的,两个小孩的嘴角几乎快耷拉到地上。
祁修竹动了动胳膊,撑在扶手上问:“还玩吗?”
小学生们齐齐回头,然后愣住。
好白的头发!
祁修竹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从一片红色中费劲地找出一张绿的:“拿去买吧。”
小男孩眼睛亮亮的,刚要伸手去接,被另一个小女孩拦住:“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他的行为的确可疑,文具店的老板正在吃晚饭,闻言警惕地看了过来。
祁修竹想了想,把行李箱推到桌子内侧,转身走进店里。
五分钟后,在小学生艳羡的神情下,祁修竹抱着十盒完整的卡片从店里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拆开外包装,递过去几包:“太多了,你们能帮我拆一点吗?”
两个小孩发出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