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不是有太多责任心的人,也不觉得拯救世界维护人理存续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可是抱着如此想法的人,却选择并成为了调查员,与其他调查员一起用生命抵挡祂们对世界的侵蚀。
也许是因同为调查员的父母整天在耳边唠叨,耳濡目染影响了他的职业选择,又或是为了经济利益干起了赝造师,接错了工作误入了那一行。
等成了调查员后林恩回想过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他天生就在此上有天赋,天生就带着随时害死自己的好奇心,且毫无人情味的生长环境将他塑造成如此模样。
他本在神秘学的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没有恶善观念的人,只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人,才是最“纯粹”也是能走得最远的人,他们面对恐惧与未知,活下来的概率是仍有牵挂,心思动摇之人的两倍还高。
可现如今,林恩竟也成了那动摇之人,成了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人——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理智消耗入流水般浪费的“废物”。
说出去是要被死对头们笑话的。
他试图纠正错误,思绪混乱时将自己跳出躯壳,站在第三者的视角评估自己的情绪,林恩发现他对于人类生命的重要性出现了不同以往的认知判断。
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串数字,不再是某个换取成功概率的材料,不再是……无所谓的消耗品。
虽然两人间隔了距离,林恩却意识恍惚,诸伏高明身上的热度竟从空气上轻轻送来,柔和地抚摸自己存在世间的证明。
“羽田浩司……死了。”
林恩低垂着脑袋,双手交叉搭在双腿中央,眼神飘忽,仿佛回到了修普诺斯酒店里,灰尘扑面而来。
“我和他算不上朋友。”
“……起码我不认为。”
“他有些烦,总在关心这关心那,视线一直落在身上弄得我很不舒服。”
“但他答应的事做到了,同意给我看的书也给了,我也因为他接触到了任务目标。”
“一切都很完美,计划顺利进行……”
林恩语速放慢,停在了事情转折而下的前一刻,呼吸陡然急促,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胸口起伏。
诸伏高明当然没有错过那日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最接近七冠王”的天才将棋手羽田浩司因酒店发生的煤气管道爆燃事件而不幸遇难。
可听林恩话里的内容,难道那场意外另有隐情,且林恩还被牵扯其中了?
见少年情绪不对劲,貌似陷进了痛苦中,诸伏高明赶紧抬手轻抚林恩弯下的背部,“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我才……不需要安慰……”
林恩抬手臂想要挥开诸伏高明,却反被握住右手,强硬的力度从手心顺着经脉传回胸腔,轻抚快速跳动的心脏,直至放慢到冷静下来的速度。
“……”
“……我不会为刚才那句话道歉的。”
林恩缓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咬死了自己的骄傲不愿低头,要他承认自己为羽田浩司的死难受到应激状态,他会选择先砍下自己的脑袋。
诸伏高明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不在意。”
褐发少年重重吸气,厚着脸皮享受某人的偏袒。
“后来,我被人算计了,不如说是我们所有人都被他算计了,他能成功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等。”
“我运气好,活了下来。”
林恩重复当初对阿曼达·休斯的话。
“羽田浩司运气不好,死了。”
少年又不自知地沉浸在了回忆与情绪中,忘记抽回被诸伏高明抓着的手,甚至无意识捏紧了手心,将另一个人的温度死死攥在自己拳头里,像是在弥补当初带不走的另一个温度。
“他死了,死得突然,死得毫无意义,最后还变成了那般丑陋的存在……我们只认识了一日不到,我不该为他感到难过,应该悲伤的不是我。”
悲伤的人可以是浅香,可以是同样运气不好的阿曼达·休斯,唯独不能是他。
身为调查员,林恩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过客,来不及为这条路上所有逝去的人而哀悼。
“可我为什么做梦会看见他的脸……”
疑问在林恩心中反复回荡,每次梦醒时分,心底竟无端感到空虚和酸涩。
“看见他模糊不清的半张脸掉在地上,尖刺从眼眶里冒出,满是血的嘴一开一合,叫我‘快跑’……哼,该跑的人明明是他。”
那画面光是听上去就令人感到触目惊心,诸伏高明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方面他庆幸死的人不是林恩,另一方面又为林恩的自责而难过。
没错,诸伏高明认为眼下的林恩是在为羽田浩司的死而自责……他不知道少年在懊悔什么,但他能感受到林恩对羽田浩司强烈的情感。
这情感,有遗憾,有不舍,有不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