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溅,但聂染似毫无感觉,只有冷淡的脸色更加惨白。他扑上去,用手抓住了燃烧的麻绳引线。
引线还在“嗤嗤”地烧着,麻绳浸了油,没有那么容易熄灭。
聂染的短剑在方才扔出去了,手上没有兵刃,只好“扑”的一声跪倒在地,用牙齿撕咬那引线。
引线正烧着,烫到他的嘴唇,薄薄的唇上立时起了水泡,聂染死死咬住引线,用力一扯——
那一下实在用力太猛,引线断成两截,飞了出去。
聂染嘴角爆出鲜血,力气终于耗尽,趴在地上只有两只手到处乱摸,直到摸到引线确实已经断了,断口像狗啃了一般参次不齐,才仰面躺到,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他方才扑在地上时,另一根箭矢更深地插入他的胸口,他却没空理,这时候失血过多,呼吸时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可怖声响,并躺在地上短暂地断片了。
片刻后,他倏然醒来,听到姬无瑕他们正在撤离山庄的声音。
“无瑕,别走啊,等等我……”聂染虚弱地叫了一声,没人听到。
他全身插满了箭矢,在地上爬了两下,发现这样不行,还没等爬到地窖门口,血就快流干了。
他只好跪坐在满是乱箭的地上,将满身的箭拔出来,一边拔一边摸自己的大动脉,找到出血最多的一处,用蒙眼的带子勒紧肩膀止血。
若是死在这里,无瑕也不知道,以为我回和光峰了,聂染心想。
不成,或许他过几天派人回来收拾山庄时,会发现我的尸体,到时候他就知道我死了。
被他发现我死得像条狗一样,多没面子啊!聂染又想。
在这微弱的好胜心的支持下,聂染带着满身的血,去拔出了自己卡在机关匣里的短剑。他小心翼翼地找好角度躲着,等机关匣腹泻完毕,吐出了它所有的箭矢,才慢慢爬上楼梯,上到了山庄地面。
此时山庄里果然没人了,只因姬无瑕担心还会爆炸,所有山庄里的活物,包括镇东军与白衣军,还有马厩里的马,都被撤出了山庄。
山庄里现在只有聂染一个会喘气的。
“无瑕,无瑕……”聂染爬过大厅前的走廊,他曾经在那把高背椅上坐着跟姬无瑕赌气,现在也没什么气了。
昨夜他们在大厅里说什么来着?聂染依稀记得,无瑕说“如果还想在一起,就去看登基典礼”,可是这登基典礼是今天吧?
聂染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苦笑,摇了摇头,这登基得真不是时候。
然而他还是想去,想去姬无瑕的身边。
聂染鼓起勇气,继续爬向庄园的正门,路过一个大池塘。往常靠轻功轻而易举可以飞跃的池塘,这会儿他一晃神,就“扑通”一声,一头栽了进去。
然而聂染的命硬得像石头,被冷水一激便醒了,过了片刻,又挣扎着像条落水狗一样湿淋淋地爬上岸。
他在岸边休息了一会儿,可能是纸片人体质特殊,居然给他缓过一点来。
聂染捡了根树枝做拐杖,支撑自己勉强走路(而不是爬着)下了山,山脚下远远望去,竟然拴着一匹马。
这里怎么会有匹马呢?聂染茫然站了一会儿,发现马鞍上绣着一个“袁”字。
这是袁毅过来救大长公主时骑来的马,他们撤走的时候暂时没人管。
聂染:“……”
冥冥之中,他先前抓大长公主的行动莫名其妙救了他一命。聂染勉力爬上马背,驭马奔向洛阳城。
洛阳城门口守军换了镇东军,天已大亮,不少农民在门口排队进城做生意。
聂染这样浑身是血地骑马奔到,煞是吓人,就差来一句边关告急全军覆没了。
嘈杂城门口顿时静下来,聂染侧头用沙哑的嗓音道:“我要见太子殿下!”
镇东军守军刚想拦住他仔细盘问,突然有个小队长道:“聂先生!”
聂染:“?”
“你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我在临涛城见过你,我放你进去!”小队长认真地说。
于是聂染意外顺利进了城,并被小队长送到了宫门口。
守卫宫门的侍卫则是洛阳本地人,不那么卖他们面子,小队长要求传话给公孙衡也被拒绝了。
小队长刚想据理力争,聂染虚弱道:“别吵起来,今天是无瑕大喜的日子。”
宫门守卫:“大胆,你怎么敢叫陛下的名讳!”
守卫举起长矛要揍人,聂染跟那小队长赶忙跑了。
两人转过宫墙正面,聂染道:“你托我一把。”
小队长:“你们不都是日常飞檐走壁吗?”
聂染道:“我飞不动了。”
皇宫的城墙比一般宅院明显还要高一些,小队长让他踩在自己肩膀上,才把他托上了墙头,紧接着聂染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倒栽葱坠进了皇宫里。